我皺著眉頭思考他這幾句話的意思。
我的父親夫子都是因為救他而亡,這世上除了他,我再無親近之人。
他把我囚在這里,究竟要做什麼?
當天夜里我便知曉了答案。
段熙羽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我練出來的斥候卻趴在了墻頭。
「趙將軍!」
我聽見聲音,便向院中望去,看見了在墻頭躲閃的小千。
「趙將軍,終于找到你了,你快與我走,那昏君明日要對李將軍行剔骨之刑。」
我像是聽見了晴空驚雷,瞬間愣在了原地。
李景逸與我在邊朔三年,并肩作戰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不知替我擋了多少刀劍,護了大隋多少將士。
奇襲十朔、斷糧放火,每一件事都是軍中人人夸贊的。
如今,段熙羽居然要對他行刑?
這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段熙羽,他或許是真的瘋了。
三、
小千帶來了蒙汗藥的解藥,我將解藥服下后便飛躍墻頭之上。
現在我才看清自己究竟被關在了一處什麼地方。
這是一處冷宮,地處偏遠,周圍也就只有幾枝零零散散的花草,周邊的宮殿寂寥得沒有一絲聲音。
段熙羽能夠找到這麼一處地方,也算是費了一番心思。
小千帶著我出了皇宮,一路到了關押李將軍的天牢。
在路上,我向小千詢問段熙羽為什麼要對李景逸行剔骨之刑。
小千原本支支吾吾,最后才無奈地告訴我:
「那昏君說,李將軍有通敵之嫌,非死不可。」
我停下了腳步,抬頭問她:「什麼?」
「趙將軍,你是清楚的,李將軍那麼愛護軍中將領,怎麼可能會通敵?」
我心中思緒萬千,最后只說了一句:「先去天牢。」
天牢的守衛都是段熙羽的親兵,但早些年小皇帝就頒過令,在軍中見我如見他。
所以我正大光明地進入天牢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更何況我也沒有想著偷偷摸摸地將李景逸帶走。
我必須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天牢的環境潮濕陰冷,就單單住在這里也是一種刑罰。
我看見李景逸的時候,他正被綁在木架上,手筋腳筋盡數被挑斷。
作為一名武將,他已經廢了。
段熙羽原本拿著鞭子,眼神狠厲,但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忽然呆滯。
「黎姐姐……你怎麼會……」
我快步走上前,跪在了他的面前:「請陛下收回成命,此事還有待調查。」
段熙羽想要上前扶我,又忽然收起了手,轉過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不必調查,立即行刑。」
段熙羽的聲音冰冷,是我從未聽過的。
我跪在地上,抬頭看他,發現他眼睛微垂,眼中透露出勢在必得的兇狠。
我站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李景逸的身前:「臣請陛下三思。」
段熙羽揉著自己的眉間,聲音依舊冰冷:「趙將軍怕是忘了,朕早就將你的將軍之職撤去……」
我不聽他說完,又直直地跪了下去:「請陛下三思。」
我之前從來沒覺得自己可以跪得這麼干脆利落。
段熙羽忽然嗤笑了一下,站起來走到我的面前,伸手緩緩掐住我的脖子:「黎姐姐,你當真是要為他求情?」
我皺了皺眉頭,很不理解他:「李景逸手、腳筋盡斷,已是無用之人,如果陛下想要實行其他刑罰,還請拿出證據以平軍心。
」
我感受到段熙羽的手在顫抖,眼中的目光卻越發的狠厲。
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目光。
在我的記憶中,他還是那個雨夜會乖乖躲在我身旁的小皇子。
他是何時變成現在這樣的?
我在邊朔五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段熙羽看著我,眼角微垂,眼眶紅了又紅:「黎姐姐,你是打算選擇他嗎?」
我眉頭皺得更深了,什麼選擇?選擇誰?
段熙羽見我不說話便嗤笑了一聲,慢慢地松開了抓著我脖頸的手:「要我放人也可以,黎姐姐進宮陪我可好?」
他本就沒有使多大的力氣,現在松手我只是覺得脖子癢癢的。
我不舒服地動了動自己的脖子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段熙羽的眼睛從我身上挪開,看向了被綁在木架上的李景逸,忽然笑了一下:「當然是侍奉君側。」
我身后的李景逸聽見這話,使勁掙扎著,最終只是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要是這事放在十幾日前,我可能還會驚一驚,但是與他同床共枕了這麼些天,他說出這話只會讓我覺得這孩子病得不淺。
我不顧在場其他人的表情,對著段熙羽規規整整地行了一個禮:
「遵旨。」
我明明答應了,可段熙羽看上去卻一點都不開心,甚至還有一絲憤怒。
他冷著臉,握著鞭子的手顫抖著,最終無法壓制,手里的鞭子飛舞著沖我甩來。
我并沒有躲閃,鞭子也沒有落在我身上,只是一旁的木頭樁子被他甩出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很好,趙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為今日所做的決定后悔!」
我看著他,我去邊朔之后很少有人這樣連名帶姓地叫我了。
現在聽見,我居然有一種想要上去暴揍他一頓的沖動。
果然,官癮還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