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了擺手:「那不過是特意說給容華那狗東西聽的罷了,雖然他算不上什麼玩意兒,不過現在心里多半不好受,他不好受,我自然要往上面撒點鹽。」
「那樂音應當是心胸極為舒闊的人。」
「你看人真準。」
景巫搗著藥,沒聽出我語氣中的自嘲:「若是旁人,定然是不死不休,你并未傷他,不過是趁口舌之快而已,便是我,我也做不到。」
他這話讓我有些意外,至少一直以來景巫都是一副傻白甜的模樣,我嘆道:「你們萬劍宗不是最流行修無情道的嗎?怎麼也不替你徒孫辯解辯解。」
「無情道即指看著萬物眾生平等,卻不代表是非不分,世間萬物能活著便有諸多不易,修道正應抱有敬畏之心,殺人渡劫,生魔障是應當的,樂音不必為此愧疚。」
景巫想要安慰我。
我沒說話。
他就繼續說著,眼睛看著我如同圣母下凡,卻不知自己那張菩薩臉眉眼含笑的模樣在旁人眼里才是真的悲憫神仙。
「樂音是個好人,便是遇上我也愿意為我算命,贈我以吃食,我無以回報,這藥是師尊教我的,樂音這樣的人,不該受皮肉之苦。」
比旁人多活了三百歲的人,卻如同初出茅廬的少年一般。
我的眼睛瞇起,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有些干澀地舔了舔唇。
「你說得對,我真是個大好人,不過這個報答可不夠,換一個。」
少年抬眸,認真地問:「那樂音想要如何報答?」
我避開那雙眼睛,壓下心中的燥意,翻身平躺在石床上:「另說。」
20
我并沒告訴他,我根本沒愧疚。
更不是什麼大好人。
不死不休算什麼。
方才說的那些話,足以讓魔障越浸越深,纏入骨髓,流入血脈,拔不掉,洗不盡。
21
景巫不愧是小天使,藥是真的管用。
傷疤被溫養著,原本微微的刺疼也消失了。
而知道萬劍宗消息的師尊也終于想起她還有個大徒弟,百忙之中從眾多美男之中抽身給我傳了一道音。
簡單粗暴地寫著幾個大字:
干得漂亮!
不愧是當宗主的人吶,格局就是不一樣,我躺在石床百無聊賴地感嘆。
聽說這幾日容華魔障陷得越發深了,他那個小青梅哭得眼睛紅腫,給心疼壞了,隔著老遠都能聽得見罵人的聲音,仙子風度蕩然無存。
其他人倒是想要把我請出去看看,可惜我待在他們祖師的洞府愣是沒出去過,誰也沒敢去觸霉頭,畢竟他們這位師祖雖然看上去單純,卻也不傻,容忍外人無故進入自己的地盤。
數了數時間,魔障應該浸入得差不多了。
我心情不錯地拉著看話本的某師祖準備出去轉轉。
沒想到才到洞口邊界,便看見了一出好戲。
「哥,你到底愿不愿意幫我!容華哥哥現在危在旦夕,難道你真的愿意看著他這麼一個風光霽月的人因為一個合歡宗的女子大道崩殂嗎?」
青苑恨恨地開口。
對面和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可不就是仙男嗎?據說兩人是一對雙生子,身負鳳凰一族的血脈,天之驕子啊。
仙男臉色臭臭的,顯然是被硬拉過來的,粗里粗氣地開口:
「我若是事先知道他的情劫是殺妻證道,當初我便不會一起前去,自己修煉不成就殺女人,虧我以前還以為他真是個人物!」
說罷氣極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還有你!當初是你說的他情根深種被情劫始亂終棄,沒想到你居然騙我!害我錯怪他人,丟盡臉面。」
「我說的難道有錯嗎?容華哥哥對她那麼好,居然還想要娶她,她受那一劍有什麼不值的?我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是合歡宗的弟子,如今也跟著飛升了,這樣看來,便宜都被她占盡了!」
青苑越說越氣,仿佛自己虧大了似的,拉著自家哥哥:
「我不想和你吵,哥,容華哥哥現在等不了,偏那人躲在師祖的地界,師祖不讓任何人進去,爺爺和師祖師父的舊識,你去說說,師祖定然會答應你進去的!」
「那倒不用了,你可以找我呀。」
我探出頭,笑嘻嘻地看著兩人。
22
兩人皆是一愣,沒想到我偷聽得如此坦然。
倒是青苑最先回過神來,看著我身邊的景巫,氣勢矮了一大截。
兩人都是萬劍宗弟子,縱然不愿,卻還是得規規矩矩地向景巫行了禮。
待站直時,青苑終于忍不住了,沖我譏諷道:
「沒想到樂音仙君隱藏得這麼好,害得容華哥哥好苦啊。」
我打了個哈欠:「渡劫而已,誰也記不得前塵舊事,何談隱藏?」
容華苦,我就活該被刺唄!
「我看不然,合歡宗的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意外。」青苑輕蔑的瞥了我一眼:
「左右是你對不起容華哥哥,現在容華哥哥因為你越加受魔障所困,若再不解決,容華哥哥極有可能成為墮仙,你必須負責!」
她說得理所當然,讓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什麼吧?」
青苑不明所以:「合歡宗大弟子樂音,怎麼了?」
「既然知道……」我抬起手,一股威壓直直讓青苑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原本筆直的身影雙腿隱隱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