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懷瓊離了我,哪能找到條件更好的?」
我撿起路邊一塊石頭,狠狠砸破了鄭儲的頭。
景湛回來時,我問他,「鄭儲的事兒,你早就知道了?」
他摸摸我的頭,「懷瓊也是我表妹,我也不忍心看她所托非人。但這說到底是姜家的家事,哥實在不便插手。」
我看著冒出嫩芽的柳樹,忽然覺得恍惚。
都已經是春天了。
妹妹們都該相看人家了。
我說,「我想嫁人了。」
27
過了幾日,景湛要我去杏花堤等他。
等了很久,他都沒有來。
行至河邊時,一個靛藍色寬袍男子將我喚住了。
他左手提一尾青魚,右手是五芳齋的飴糖盒。
「姜姑娘?是你嗎?」
竟是他?
太子太傅顧知禮——攻略者的第四位攻略對象。
因為他是太子太傅,少時在宮中給景湛授課,我們算是熟識。
或許是幼時家貧,顧大人一心仕途,二十九歲還未曾成家。
我戴著幃帽他竟能認出我來,我不得不行禮寒暄。
「可巧在此遇見了。顧大人今日收獲頗豐,這魚甚肥,飴糖是大人獎勵自己的?」
他略有些窘迫,一笑露出頰邊兩只小梨渦。
「姑娘不要取笑了。顧某都二十九歲了,這飴糖是家中小妹鬧著要吃的。家母年輕做繡活傷了眼睛,魚湯明目。這魚是買來做魚湯的,并非顧某垂釣所得。」
顧大人的爹爹是秀才,娘親是繡娘。
二老抄書、繡花一路將顧大人供成進士。
顧大人中舉后,二老才又得一女,他妹妹似乎有十二歲了。
「顧大人對妹妹真好。」
顧知禮眼睛彎起來,「乞巧節上姑娘所賜的繡片技法獨特,母親很是開懷,一直托我謝謝姑娘。
」
乞巧節?
每年的乞巧節,我和丹陽都要對著月亮祈禱。
愿我姐妹千秋歲,愿我父母萬萬年。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顧知禮見我走神,拆開包裹取了糖,攤在手心遞過來,又覺唐突,猶豫著縮回手。
「這是五芳齋樣式最簡單的糖,姜姑娘怕吃不慣。」
其實我已經很多年不吃糖了。
但還是從他手心取過一顆,拆開糖紙扔進嘴里,「五芳齋飴糖味道都是一樣甜,多謝顧大人了。」
他是個好人,會因為母親生辰向我求兩片繡片。
夢里他教攻略者經世治民方略,他會給攻略者熬魚湯,給她買糖吃,他溫柔長情,甚至忍下嫉妒,悉心照顧攻略者和太子表哥的孩子。
我知道我和他今日出現在此地都不是偶然。
這或許是景湛為我的找郎君。
他二十九,我才十六歲。
他出身微末,而我出身鐘鳴鼎食之家。
憑什麼娶我?
這樣樣式粗陋的飴糖我確實從未吃過,以后我只能吃這樣的糖?
我才不要。
我忍不住開口,「不知大人喜歡怎樣的女子?」
顧知禮變了臉色,「顧某無心情愛,平生心愿只是好好做官、奉養父母、再給妹妹找一樁好親事。」
「這似乎與娶妻并不沖突?」
顧知禮垂著眸,「京城女子出身顯貴,顧某起于微末,年紀都能給人家姑娘當爹了,怎麼敢高攀呢?」
我終究不忍心,「顧大人,你十七歲便高中探花,驚才絕艷,世無其二。多少讀書人敬仰艷羨你,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再者說,官宦人家的子弟就高貴嗎?你憑自己創下基業、光耀門楣,難道不比世家子弟享祖宗榮光更可貴嗎?你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你配得上任何人。
況且都說,年長的夫君會疼人,京城貴婦都想把女兒嫁給你。」
我沉吟道,「我姜氏一族有很多姐妹正是適婚年紀,不如我為大人做一樁媒?」
顧知禮臉色很是難看。
「姑娘就別作弄在下了。顧某家中還有要事,這便告辭了。」
顧知禮提著魚,幾乎是落荒而逃。
景湛出現時,我哭腫了眼睛,「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如意郎君?你若想說我聲名狼藉你就直說,何必這樣羞辱我?他二十九了,他年紀都可以當我爹了,你這樣羞辱我!我剃了頭去當姑子,我妹妹們照樣可以風風光光出嫁!」
他嘆一口氣,「丫頭,你之前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確實是不好找……你還曾有過孩子……我是你哥哥自然不介意,但旁的男人難免……」
景湛身邊跟著內侍張全道,「姑娘可萬萬使不得,您若剃了頭,皇后娘娘怕是得整日傷心流淚。依奴才看,這樁事兒真真兒好解決。」
張全說,「姑娘不如嫁給太子。太子和您自小一起長大,情分比您親生兄長都深厚。您嫁進東宮陪著太子和皇后,便如同少時一般,豈不是兩全其美?」
「那怎麼能行?」景湛不贊成道,「我已有太子妃。」
「怎麼不可以?」我拽著他的袖子,執拗流淚,「我是你的妹妹,我又不會和你的妃嬪們爭風吃醋,你就當多娶一個擺設,為什麼不可以?我不想再看見任何人了。」
景湛眼睛里閃著復雜的光,「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聲名狼藉又什麼?
朝三暮四算什麼?
失去過一個孩子又怎麼了?
我照樣要風風光光地活,誰也別想看我笑話,誰都別想!
我成親那日是夏天。
一路鑼鼓喧天中,我被花轎抬著從偏門進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