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不會留下的，對嗎？」

我仰頭看著他，「是你教我的，痛苦的糾纏是沒有意義的，不能長久廝守的關系是不應該存在的。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懂我了。」

他的眼淚落下來，「這輩子，我們不要相見了。」

我在雪夜獨自離開。

「若你是價值連城的美玉，我便是傾家蕩產也要得到你的人。」

「若你是無價的珠寶，我便是費勁心機也要得到你的人。」

我們都違背了諾言。

23

裴將軍去世的消息傳來時，我的墮胎藥發揮了藥效。

丹陽興高采烈撲在我床邊，眼里散發著熱切的光，「懷珠，舅舅死了，你和表哥之間所有的阻礙都消失了！」

我額角細汗遍布，嘶嘶抽著氣，攥著她的手，滿眼不解，「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丹陽狠戾決絕道，「他該死，他本就該死！他算什麼男人！要不是當年她拆散了我母后的婚事，強將她送進宮去，我不會是野種！他那樣的人，喝醉了就用皮鞭抽表哥，他打表哥，也打舅母。他妻妾成群，不忠不貞，這樣的人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野種？」

丹陽苦笑，「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我從小就知道，我一清二楚! 我與父皇一絲也不相像，我怎麼可能一絲都沒有察覺？我聽說他少時任性，我任性得與他如出一轍。你以為受寵的公主真的那麼好做嗎？有時要任性，有時還得明達通理，你以為我什麼都不做都就能平白得到父皇的寵愛嗎？這一切全是我苦心經營得來的！」

我不可置信望著她的眼睛，沉重冰涼的水珠在眼眶中冷卻成形，「你……你殺了裴將軍？」

「他該死！他死了，你和表哥就能幸福了。」

丹陽握住我的手，忽然發覺我的異樣。

我的身下潺潺流出鮮血。

丹陽摸到滿手血腥濕熱，茫然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我急得一口氣沒上來，憋出一串咳嗽。

連小蟲子都怕的姑娘，怎麼敢下手殺死自己的舅舅？

「你是不是瘋了，他是你親舅舅!」

丹陽踉蹌兩步，渾身脫了力似的癱倒在地，木然看著兩手的鮮血。

「孩子沒有了，是不是？」

話像長了刺，卡在喉嚨里變成破碎的聲調，她神情激憤地反問，「是誰瘋了？自己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你才是瘋了。」

丹陽低低笑起來，漸漸擴散成癲狂大笑，有淚珠沁出來。

「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真的天衣無縫嗎？你裝什麼？夏侯凌淵是你殺的吧，謝閔也是你殺的，如今你還殺掉了你的孩子！你殺人可以，我殺就不可以嗎？你憑什麼那麼理所當然？」

無名的慌張感彌漫全身。

「你……不要討厭我，不要害怕我，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為了你。」

她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緊緊攥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淚落紛紛。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嗎？你太自以為是了。我討厭有人為我犧牲！你為了我殺了你的孩子，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我緊緊閉著眼睛，「我不是為了你。裴將軍害了我大哥，即便他死了又能改變什麼呢？難道要我的孩子跪在裴將軍的排位前磕頭上香嗎？」

丹陽一拳砸在地上，「你大哥不是裴韞玉殺的，你怎麼就是過不去？你折磨表哥也折磨自己，有意思嗎？難道現在這樣，就是你想要的嗎？姜懷珠，你不那麼驕傲能死嗎？你憑什麼那麼驕傲？」

我哽咽了。

「我憑什麼不能驕傲？我出身簪瓔世家，祖上累世公卿。我父親是平寧侯，母親出自書香大族，哥哥們皆在朝為官。我表哥是太子，姑母是皇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堅強勇敢，我繡技超群，我家人朋友都愛我，我就是很驕傲。」

「難道非要我嫁給裴韞玉，認賊作父，日日侍奉裴將軍？我為什麼要留下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丟人現眼，敗壞門風。」

「我就是過不去，我大哥的死在我這永遠過不去！」

丹陽嗚咽著，「我最討厭你這幅模樣，母后是這樣，你為什麼也是這樣？母后貪得無厭、聲名狼藉，我恨死她了，結果說她全是為了我。你把自己搞成這幅狼狽模樣，又說是為了我。我根本不想要，我根本受不起。」

「丹陽，不要這樣，我也忘不了裴韞玉，和他又攪和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這段時間，我也很快樂。」

我從床上爬下來，想扶她起來，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那你還真是下賤！」

她的眼淚在臉上縱橫，嗬嗬地笑起來。

「你以為被你費盡心機拯救的我，會感激你嗎？你錯了。我寧愿你不救我。我討厭你為我雙手染血，我真恨你的自以為是！你殺人！你玩弄別人的感情！你自詡高貴，卻自輕自賤將自己送上表哥的床，你真下賤！」

「你以為我們的友誼很珍貴嗎？我告訴你，根本狗屁不是！」

丹陽雙目赤紅地盯著我的眼睛，「那年選伴讀，那麼多人，我獨選中了你，根本不是偶然。」

「那時你父親立了大功，你姑母又育有一子，父皇擔憂你父親功高自傲，母后擔心你母后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