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夫人聽了,一口氣差點沒伸上來:「阿彌陀佛!」
「她選哪一天不好,怎可在今日做堂會!真真地是個污穢之人!」
見她氣得胸膛起伏,大姐好奇地往外瞧,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改了口。
「娘,我餓了!」
「剛從家中出來,怎麼就餓了!」
「就是餓了!」大姐眼珠一轉,便指著外面嚷嚷,「我要吃那個鋪子的黃糖糕!娘,你放我下去買嘛!」
此刻婢女們在另一駕馬車,早已被擠到了兩條街外。
瞧出了女兒的心思,白夫人說什麼也不允,于是我主動地請纓,替大姐下車買糕。
從未抹過如此脂粉。
從未穿過如此新衫。
一時只覺光耀長街,日光溶溶,就連等在蒸籠處,被那糖糕噴涌而出的熱氣熏蒸著,心中也只有無限的高興。
正排著隊,身后,卻傳來一道譏笑聲。
「九哥兒,那李師師可答應見你了?」
「不曾。」
聽出一分熟悉,我剛回頭,卻見問話的胖少年雙目掃來,正定在我身上。
見我頭插華勝,身著襖裙,他眼睛漸漸地睜大:「你——」
「你,你是那日的小姑子!」
10
我忙以袖掩面,下一刻,卻被人牢牢地擋在了身前。
「春哥兒,你有事?」
胖少年見狀,夷然變色:「白九,你又管我!」
「你待如何?」
見兩人眼看要打起來,眾少年連忙打圓場:「白九慣是個救風塵的,春哥兒,你莫和他爭。」
對方卻皮笑肉不笑,絲毫不給面子:「那李師師我不與你搶,怎麼連個小姑子也不予我?」
「白九,你莫忘了,我叔父如今在京都官居從三品,你怎麼敢,又憑什麼與我爭?」
「哦?」
白玉菩一聽,反倒將我遮得更嚴:「你叔父,是靠著一門三寡被舉薦的那個?」
話音未甫,眾少年竊竊而笑!
春哥兒被他一激,登時擼起袖子,眉目赤紅:「白九,我魯春本不愿與你為敵!今日我非得將她搶回家去,你焉敢攔我!」
「攔就攔了,你待如何!」
眼見一場血戰就要爆發,春哥兒打量著對方高大的身量,莽撞漸漸地退卻,又多了一絲油滑:「要我放過她也可以。」
「要麼,你讓她出主意吧,她若能讓你成了那花魁的入幕之賓,我便放人,如何?」
聞言,眾少年笑得直不起腰來:「一個姑子,怎會懂婊子的想法?」
「你倆真是莽,連個姑子都不放過!」
「哈哈!」
嬉笑聲中,春哥兒頗為得意:「今日我端看她怎麼幫你,若事不成,這姑子便是我的了!」
說罷,便提鞭而立,兇神惡煞地擋在路上。
我環顧四周,無人不在偷笑,而白玉菩緊閉唇吻,似正在苦思對策。
于是我輕輕地拽一下他袖口:「九哥兒,我愿幫你。」
聞言,對方連連搖頭:「你莫裹亂,我再想別的辦法。」
「為何?」
我正疑惑,一名少年從旁潑涼水:「沒用的,該用的法子我們都用過了。」
「我遞過詞,九哥兒遞過畫,可都被那行首扔了出來,直言俗不可耐!」
「是啊,實在氣人!」
聞言,我看向身旁的白玉菩:「你也?」
他訕訕地,將臉擰去了一邊。
接下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講述了原委,我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來我路上偶遇的李師師,竟是京都聲名在外的花魁娘子,她經過青石鎮,便在當地最大的酒樓招攬客人,更放言以書畫招攬知己——也就是說,他們不費一文便可為她入幕之賓。
于是,這些少年們都瘋了。
我瞧一瞧眾人長吁短嘆的神色,問道:「除了花魁之名,你們可知李行首是個什麼樣人?」
少年面面相覷:「我等聽說她原是獵戶之女,只因生得貌美,便被鴇子買去做了瘦馬。」
「或可為她畫個美人圖?」
「美人圖不都是一樣的嗎,能有什麼特別?」
「是你們畫得不對。」
「哪里不對?」
我反駁道:「美人在你們心中,只是等同于珍寶器皿一樣的玩物罷了,哪一次不是著重一些穿著打扮,再描一描她們的美貌和風情的?」
「至于她們心里在想什麼,你們到底真的知曉嗎?」
「怪只怪你們畫了美人的面,卻沒畫她的心!」
聞言,白玉菩怔怔地凝視我。
仿佛第一次認識我似的。
「畫她的心?」
眾少年根本不吃這套,反倒鼓噪起來:「小姑子竟說些昏話!」
「人易畫!心卻如何畫?」
「就是!」
他們爭得厲害,而白玉菩卻聞弦音而知雅意,立即取了畫紙,在身旁那油膩的小桌上作起畫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將那墨跡未干的畫收起,交由仆役送去酒館。
我有心想看上一眼,也沒看成。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我買的黃糖糕都涼了,前方漸漸地走來一名胖大油滑的男子,他打量我們兩眼,便自袖籠中抽出一張桃色小箋:「誰是白玉菩?」
眾目睽睽之下,男子笑瞇瞇道:「金吾不禁夜,公子早行春。」
「李行首,邀白公子于堂會一聚!」
聞言,眾少年嘩然!
正當他們將白玉菩圍攏中間,歡呼雀躍時,我悄悄地退出了人群。
幸而那馬車還困在原地,并未離開,待我將糕拿給大姐,車夫才漸漸地把馬兒趕起來。
可剛行了數百米,便被人攔下了。
只見一人掀開了車簾,絲絲陽光鋪在那玉雕的五官,如山棱河岳般靈氣逼人,他探進身子,緊緊地抓住了我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