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舍得把皇上推給我,卻也忍不住提上幾句,為我鳴不平。
算是投桃報李,報我當時提醒她避禍之恩。
新進宮的妃子,大多心思澄明,舒昭華又得寵,我初接近她,確實懷的是利用她復寵的心思。
更準確地說,是解開過去的桎梏,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只是,我素來不會以怨報德,更何況舒昭華大方可愛,我對她,多有不忍。
縱然宮中近來屢有「夏太后已薨,只要皇上同意,便可立子留母」的流言,我卻是比誰都看得分明。
石焯把當年李凝的死全算在夏太后的頭上,卻不知這朝堂之上波譎云詭,他行事要受到的掣肘,遠遠不止夏太后一脈。
德妃,這個在石焯身邊蟄伏了近二十年的老好人,看上去與世無爭、進退得宜,可她代理六宮這麼多年,又出身韓家,怎麼可能真沒有任何欲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她都是極有耐心的獵手,所以才會相持抗到最后。
只不過我更低調、更不起眼也更豁得出去,如果舒昭華這個孩子真的能讓德妃有所行動,我自認可以趁機傷韓家筋骨,笑到最后。
可是我終究是不忍心。
舒昭華與李凝不一樣,當年程家被陷害,李凝吹了不少枕邊風,而舒昭華沒做錯什麼,憑著我們的私交,我也該提醒她幾句。
石焯對舒昭華這一子非常重視,對舒昭華也確實榮寵,比起李凝有孕時的搖擺不定,他這回的確下了「立子留母」的決心。
不僅多次向舒昭華提及,甚至召了幾個大臣試探商議。
這些都是尋白告訴我的。
等我見到舒昭華,已經是三個月后了。
她的小腹微微地隆起,不再像往日一樣風風火火,反而多了幾分沉穩。
人都說為母則剛,舒昭華給我的感覺,似乎也是瞬間成熟了起來。
我扶她到涼亭內坐下,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舒兒,我朝去母留子,幾乎沒有例外,如今陛下雖有意保你,只是……前朝還有世家大族,態度不定。」
我的話已經說得最直白了,再深說,就過了。
沒想到舒昭華點了點頭:「我明白。
「德妃娘娘前幾日也親自來探望過了。」
在宮中這麼久,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也學會了籌謀。
去母留子制度下,后妃爭的不再是有孕,而是那個孩子的養母之位。
德妃蟄伏這麼久,她和韓家為了的也就是這個。
太子的養母就是未來的太后,無論是為家族還是為性命都是上乘的選擇。
尤其是石焯的年歲不算小了,近來身體多有恙,后宮妃嬪雖不說,卻也都明白舒昭華這一胎的分量。
韓家不可能不有所動作了。
如果舒昭華留下,自然成為未來的太后,那就徹底地沒韓家什麼事了,德妃這麼多年執掌六宮,也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舒昭華必死,而小太子的養母,也一定要是德妃。
令我驚訝的是,舒昭華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盲目樂觀,而是想到了這一層。
她輕輕地撫摸著小腹,開口道:「姐姐,你不能明白作為一個母親的心理。從前我也覺得,因為一個孩子而失去性命是很傻的事情。
「可是自從我有孕以來,我漸漸地覺得,如果自己的孩子能繼承大統,前途無量,那就算我殞命也沒什麼。
「能和愛的人孕育一個前路光明的孩子,我覺得很值得。」
我沒再開口。
還是那句話,各人自有各人的路,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也沒什麼可再說的。
深宮之中,說到底,都是萍水相逢罷了。
若我與她再親厚些,或許會告訴她這麼多年后宮妃嬪來來去去,皇上的鐘情,真的值得她賭上性命嗎?
可是再想想,我為了釋英,也愿賭上一生到這深宮走一遭。
我雖不愿把釋英與石焯并舉,可為了愛人飛蛾撲火的這一點,我應當是明白舒昭華的。
義無反顧的愛,就是不會考慮對方是否值得吧。
11
我去見了劉嬤嬤。
她本是夏太后的家生婢女,一路隨著入宮這麼多年,夏太后薨后,她和幾個老仆就干守著空蕩蕩的宮殿,定期灑掃而已。
我看著劉嬤嬤驚疑不定的神色,直接道:「嬤嬤在太后娘娘身邊這麼多年,定是知道如何聯系夏家。我也不需要您做什麼決斷,只需把消息傳給他們,至于合不合作,夏家的長輩自然會定奪。」
夏太后去世之后,夏家沒了最大的依仗,石焯忌憚夏家,選妃的時候一個夏家的女兒都沒有要。
這就相當于夏家在后宮再無支持。
于是我主動地提出,有意與夏家聯手。夏家后宮需要一個嬪妃,而我,既是夏太后生前最看重的妃子,又無前朝依傍好拿捏,對于夏家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信夏家不同意。
隨著舒昭華腹中胎兒月份越來越大,各路人馬的動作也越發頻繁。
夏家得了我的授意,暗地里支持「立子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