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來我才知道,那不過是無用的南柯一夢,甚至是害死人的溫柔鄉。」
「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那個時候我多了解朝局一點,多知道他的困境一點,會不會就能用我這點兒小聰明幫他奪過明槍暗箭,保住一命,而不是最后只能用這些來……給他報仇。」
尋白蹲下身,靜靜地看我:「魏家已經受了打擊,你該為自己打算了。」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誰告訴你我的仇人只有魏家一個的?」
尋白的眼神微微一動。
「那讓我幫你。」
他此時單膝著地,一手扶膝,正是暗衛效忠的姿態。
我搖了搖頭:「魏家的事是我們相互利用,你也不必太在意。你叫來皇上,皇上認為你這個雙面細作做得不錯,從太后陣營的我手里搶到了魏家一事的處置,打了太后的臉,對你更加信任。而太后對我知情不報惱怒,卻因你更受皇上寵信而倚重你,可以說是一箭雙雕。
「但是,讓扶月找太后去莊美人處而非冷宮的人是我,從一開始,我也希望去冷宮處置的人是皇上。
「我唯一沒想到的是,皇上真的敢這麼快對太后下手。」
尋白接上了我的話:「我一面向太后密報皇上安排太醫送的哪些藥有問題,所以她對我深信不疑,但是她不知道,另一面我又給她準備了更致命的。」
「所以,你進宮的原因是什麼?」
尋白目光深深,看不透其中是悲傷還是憤怒更多一點:「我出身貧家,曾有兩個姐姐。因為家中揭不開鍋,馬上就要餓死,父母就把兩個姐姐送進了宮中。
「一開始,她們還會給家里寄些銀錢,后來,就都沒了消息。
「我們家輾轉托一個同鄉打聽他在宮中做小管事的哥哥,才知道,大姐在夏太后宮中,只因在夏太后心情不佳時奉茶而受數十杖罰,不治身亡;二姐是一寵妃的侍女,寵妃因身體不適為由,讓她前去向太后告請安假,夏太后為了立威,當眾打死了僅僅是奉命傳話的二姐。
「在這些人眼中,我們的命究竟是什麼?
「我苦練武藝,想刺殺她。卻在西巡行宮中被陛下的人抓住。陛下告訴我,我的謀劃無異于以卵擊石,不如跟著他,他會幫我。」
我笑了:「布衣之怒,伏尸二人,天下縞素。
「從這里看,我們倆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9
如我所料,石焯并沒有動我,依然留了我的妃位,還以守靈七日「仁孝」為名,賞賜了些東西。
夏太后的母家夏家,他也做足了慰悼的姿態。
也是,最大的心頭刺已經拔去,面對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還演不出一副寬厚慈悲的模樣嗎?
沒了夏太后的扶持,我這個景妃算是徹底地失寵了,數月內連皇上的衣角都沒搭到,各司見風使舵,如今已入深秋,卻連匹御寒的好料子都沒有送。
采禾一早上憤憤不平,把他們罵了個遍。
我倒是不在意這些,遇到釋英之前,我什麼苦沒吃過。
如今宮中圣眷最濃的是舒昭華,是在之前選妃中選上來的,出身書香門第,石焯非常喜歡她,幾乎夜夜召幸她,賞賜也如流水一般地往她的宮里送。
天氣漸涼,過幾日怕是菊花都要掉沒了。
我拿了竹籃,打算去采些菊花回來做點心。
正專心地剪一大朵,忽而聽到俏生生的一句:「見過景妃娘娘。」
我扭過頭,入眼便是俏麗奪人的芙蓉面。
之前雖未正面碰見過,但也能猜出來:
「舒昭華。」
她清淺一笑,旋即把目光聚在我手上:「景妃姐姐是要插到花瓶中嗎?」
我搖搖頭:「做點心而已。」
她小小地「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回頭看看宮女手中拎著的大盒小盒,道:「好羨慕景妃姐姐廚藝了得,我什麼都不會做,本來也想給陛下送些東西,只能從膳房取些現成的食材,上鍋一蒸就好。」
我微微一笑:「送的東西好不好,在人。」
聽了我的話,她低下頭,雙頰是藏不住的紅暈。
我又道:「陛下嗜甜,不喜酸,你多做些甜食,總該沒錯。」
舒昭華眼睛一亮:「好!那我再回膳房拿些,謝謝景妃姐姐。」
她帶著一眾宮女走了幾步,又扭頭朝我招招手:「景妃姐姐有空來我的宮里玩呀。」
連扶月都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舒昭華如此絕色,又心境疏闊,難怪皇上寵愛。」
「陛下盛寵,她又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自然情投意合。」
我抬頭看了看白茫茫的天空,嘆了口氣:「有人可愛真好,可惜我再也不會體會到這樣的幸福了。」
過幾日,我如約去了舒昭華的皎潔殿。
時已深秋,花葉大多凋零,但皎潔殿院內擺滿了各式花朵,姹紫嫣紅,煞是好看。
乍一見,仿佛回到了暖春。
舒昭華系著襻膊,在院子里修修剪剪,見了我,眼睛一亮:「景妃姐姐你終于來了!」
「我也想剪點兒花瓣做點心,但是上次做出來有點兒苦。
」
我無奈地笑笑,看著她籃子里的花花綠綠:「你別亂吃,不是所有花都能吃的,苦的需要搭些東西壓一壓,或者要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