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儀的事說完了,現在來說說你吧。」
「那個幫你的男人是誰?」
程恬眼神微躲:「什麼?」
「你在后窗那里險些被抓,是他幫了你。」
我語氣篤定。
「魏樞能帶他來伴駕……是他兒子?」
程恬連連搖頭:「不是的!」
程恬低著頭開了口:「他叫魏巡,是魏樞弟弟魏楊的私生子,最初都不姓魏,在魏家地位連低等雜役都不如。但是魏家近幾年越發敗落,人丁不興,子孫都不成器,當年和其他家族算計我們程家,最后分到的好處也最少。魏樞膝下就一子一女,嫡子每日喝酒狎妓,浪蕩不堪,魏樞見魏巡少年穩重,果敢能干,就帶過去時時提攜。」
「你與他是舊識?」
程恬猶疑著點點頭:「他還在魏楊府里時,曾見過幾面……」
能讓他冒著風險替程恬遮掩,恐怕不是見過幾面那麼簡單。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數,我不該多管,只是涉及魏家,我還是添了一句:「若是為人磊落清白,確實不該揪著他的姓氏血脈不放,但魏家畢竟是害你哥哥的元兇之一,你也該心里有數。」
程恬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5
扶月留心查探,果然發現了端倪。
冷宮里有個宮女,跟侍衛私通,懷了孕。
雖然魏昭儀做得謹慎,查不到什麼往來,但宮女那里不少物件和吃食,一看就是冷宮的宮女得不到的。
扶月疑惑道:「若是宮女也生了個男嬰呢?」
「弄成死嬰便是了,說不定還能裝一波可憐。」
扶月聽了,駭得說不出話來。
我嘆了口氣:「在他們這些世家眼里,別人的命算什麼呢?」
采禾在一旁憤憤不平:「就為了他們的一己私利,這要害多少人!」
我叮囑扶月繼續盯著,但切忌妄動。
放長線釣大魚并不容易,但幸好我有足夠的耐心。
不久,魏昭儀傳出了自己有孕的消息,沒過多久,她的侍女也被封為美人。
夏太后擔心魏家重現當年李家之事,多番敲打我,讓我趁此機會,好好地討石焯歡心。
可她哪里知道,若是往日,石焯說不定有心思陪我虛與委蛇,可是魏昭儀有孕的當口,總是讓他想起當年李凝的事,對夏太后的一股火都發在了我身上。
一連好幾天,我都碰了釘子。
今日送的食盒都沒打開,石焯就抬眼嘲諷我:「景嬪有這心,不如好好地去孝敬一下太后。你送的東西,朕沒胃口,也不敢吃。」
我在周遭各異的目光中退了出來。
剛走了沒多遠,尋白從宮墻上躍下來攔住了我。
他伸出手:「給我。」
我一愣:「你要吃嗎?」
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不是,我幫你遞進去,要不然你沒法回去交差。」
我被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少年暗衛逗笑了:「小侍衛,你現在也是細作,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掩藏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蹚我這兒的渾水。更何況,我都被他晾這麼多次了,還差這一次嗎?」
尋白在這件事情上格外執拗:「我能遞進去。」
他見我不松手,又道:「你畢竟是皇上的妃嬪,只依仗太后,她隨時可以丟車保帥。」
宮中二主,勢同水火,我早就無法回頭了。更何況,我孤身闖這一遭,從來都沒有想自己的退路。良禽擇木,也不過是為了能更快復仇而已。
只是這些道理,他不能懂,這些話,我也沒法說。
我抱著食盒退了一步:「我辛辛苦苦做的,還要上趕著一遍兩遍地遞?」
我扭頭,賭氣似的往回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經過時把食盒塞給他:「你要想吃就留著,不怕有毒就行,他就不必了。」
和我設想的差不多,魏昭儀把侍女假孕的事瞞得很好,眼下已經平穩無事地過了半年多。
唯一對我不太有利的是太后意料之外地病了,據說從行宮回來就中了暑熱,后來又引起其他病癥,斷斷續續地纏綿病榻,對后宮的控制也弱了不少。
李凝死后,石焯沒有再立后,如今后宮位份最高的是出身韓家的德妃,也是石焯為太子時就一直跟隨封上來的側妃,如今代行六宮事。
德妃年紀稍長,石焯算不上特別寵愛她,但她端莊、賢淑,素日打理后宮也能避太后之鋒芒,石焯很信任她。
另一個妃位是賢妃,賢妃出身不高,父親只是普通的地方官宦,但賢妃膝下有女,在子嗣稀缺的后宮,地位水漲船高,而且她年輕、漂亮,再加上女兒玲瓏可愛,石焯寵幸她的次數很多。
太后身體有恙,石焯倒是日日請安,儼然一副可笑的「母慈子孝」的畫面。
連帶著,石焯對我的態度也緩和了幾分,難得地賞了不少東西給我。
一轉眼,已至春中,魏昭儀臨產。前幾日,扶月傳了消息,冷宮的那個宮女誕下了個男嬰,知道孩子必死,常常啼哭。
宮女無非是一畏私通之罪,二保家人平安,魏家又能幫她出宮,她也知冷宮之中,就算留下孩子也是無法養大的,不如做了這筆交易。
只是生下孩子之后,面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她終究還是舍不得。
我見有機可乘,便屬意扶月,勸告宮女,若是愿意反水揭穿魏家之事,我也可助她出宮,還能保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