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起眼皮淺笑:「你猜,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尋白晦暗不明的神色僵了一瞬。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在你的眼里讀出了對我的厭惡。」
「可是,為什麼呢?我不曾見過你,更遑論得罪你。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我對夏太后卑躬屈膝的態度,你覺得我們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我無視尋白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這深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心機算計,聰明人也多的是。小侍衛,你若不能學會掩藏情緒,就趁早離開。」
我不欲與他多說,抬腿打算離開。
經過他的時候,他回過神一般開口道:「那你呢,你也不是真心做事嗎?」
我腳步未停:「深宮生存首先要記住就是,學會閉嘴。」
無論尋白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對我來說都影響不大,只要他知道我握著他的把柄,能管嚴嘴就行。
我帶著扶月在園中閑逛,實則等著程恬的消息。
沒想到采禾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神色驚惶。
「娘……娘娘!」
我的心重重地一墜。
「出什麼事了?!」
采禾喘著氣,幾乎要哭出來:「魏大人身邊的一個男人,直接朝后窗那里去了。
「他是從另一側繞過來的我沒看見……」
程恬就躲在后窗下面的草叢里。
此刻我也顧不上其他了,徑直朝魏大人和魏昭儀私下見面的屋子快步地走去。
為今之計,只有硬闖要人。
即使會打草驚蛇,甚至會引起太后對我知情不報的懷疑,但我顧不得這些,就算滿盤皆輸也沒關系,程恬是釋英唯一的妹妹,我絕不能讓她出事。
我幾乎是沖了過去,卻在門口和出來的魏樞撞了個正著。
魏樞見到我,先是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然后微微施禮:「景嬪娘娘。」
魏樞身后跟著一個年輕男人,一身簡樸的藍色衣袍,身材健壯,手腕上纏著黑色的護帶。
我略略一看,便收回目光,回禮道:「剛剛陛下還說,魏大人不勝酒力,躲到哪里去了。」
我看了看屋子里站著的魏昭儀,輕笑:「本宮也是倦了,想出來躲躲,未曾想打攪了魏大人與昭儀共敘天倫。」
因著我倚靠太后的緣故,魏樞不敢輕慢我,也只是賠笑道:「不過許久未見,閑話幾句,再多聊便不合規矩了,陛下既然提起,那臣先告退了。」
我頷首,往旁邊一讓。
魏樞剛剛的神態非常自然,如果真的抓到乃至滅口了程恬,絕不能如此平靜,畢竟跟來行宮的人數有限,宮女雖然是奴婢,卻也是各宮的顏面,他若是真下了手,碰見我難免會有破綻。
莫非他們沒有發現程恬?
魏樞抬腿走了,他后面跟著的那個年輕男人也和我擦肩而過,然后略一停留,微微側身,似乎無意地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假山。
我神色一凝。
程恬果然躲在假山后面,正在微微發愣。
我把她帶回去,讓扶月守好門,這才讓她開口:
魏昭儀之所以敢在這個當口留著孩子,是因為她有個陪嫁婢女,長得有幾分姿色,被石焯看中了,只是礙于魏昭儀的面子,石焯一直沒言明。
魏昭儀打算借著宣布自己懷孕無法侍君的由頭,順水推舟地把侍女獻給石焯,討他歡心,等侍女侍寢幾次之后,便讓侍女假稱懷孕。魏家手握侍女的家人,不怕她不從。
等魏昭儀生產時,讓侍女也假裝受驚早產,如果魏昭儀真的誕下皇子,就謊稱是侍女誕下的,到時候皇子被立為太子,侍女被殺,既然侍女是魏昭儀宮里出來,她做養母自然順理成章,就算沒爭到,也是魏家的親外孫,就算認別人做養母,只要魏昭儀保住性命,等孩子再大些,偷偷地滴血認親告訴他真相,一樣當親生母親對待。
說到這里,程恬有些咂舌:「讓那個侍女假裝懷孕十個月,也太容易被發現了吧。」
我輕嗤了聲:「富貴險中求,魏家想讓自家血脈繼承大統,又想保住女兒,兩邊都想要,自然要冒些風險。」
我想了想,又道:「可如果侍女是假裝懷孕,另一個孩子呢?」
程恬答道:「這個他們沒有細說,魏樞只說會送進來一個女嬰,稱魏昭儀生的是公主。不過她自己要是生下來的只是公主,他們就算白忙了。」
說到最后,程恬有幾分幸災樂禍:「魏家這場賭,不確定性也太大了吧。」
「不過也是,難怪他們著急,魏家這幾年越發不行了,魏樞都要提攜……」
說到一半,她又噤了聲。
我的關注點卻在另一件事上面:「你說,魏家要給宮中送個女嬰?」
「這很難做到吧。如今方便妃嬪避子,宮外傳遞的東西都要再三嚴查,如何能送個女嬰進來?侍女被冊封后,肯定住在魏昭儀宮中偏殿,無論是買通太醫還是吃什麼假孕的藥,瞞上十個月,很有可能成功,但是送個女嬰進來,」我搖了搖頭:「難。」
我把扶月叫了進來:「這幾日你再派人觀望一下逐螢殿,然后,留神查訪一下,看看宮中是否有其他女子有孕。
」
扶月領命下去,我又把目光投向程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