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脅迫半買通了李凝的貼身侍女,讓她故意和李凝說到歷任太后對「去母留子」的推動作用。堅持「去母留子」,既是以太后的權威保證所謂的社稷穩固,也是太后得權的手段,所以在大鄴百年后宮史上,最多堅持「去母留子」的都是太后。
李凝關心則亂,本來她與夏太后就算不上親近,再加上孕中多思,她開始對夏太后極為防備和疏遠。
許是上天助我,幾個月后,李凝真的誕下了一個皇子。
作為嫡子以及皇帝唯一的兒子,立儲只是早晚的事情,「去母留子」的風聲漸漸地在朝中傳出。
李凝亂了陣腳,而石焯如我所料地受夠了夏太后的掣肘,竟然跟李凝及她的母家李氏謀劃,讓夏太后離宮,明為「修養」,實為軟禁。
我直截了當地把事情捅給了夏太后。
最后一步絕殺的棋。
夏太后勃然大怒,宮中三主的平衡被徹底地打破,夏太后背靠的夏家聯合遵守祖宗之法的老臣開始向石焯施壓,要求立太子,殺李凝。
李家當然力保李凝,與夏家朝堂對壘,在朝堂掀起了一波腥風血雨,政治斗爭持續了一年多。
最后,因為老臣多支持「去母留子」,李家敗落,李凝在三皇子被立為太子的十天后賜死,而李家也因此遭受重創。
李凝高估了石焯對她的情意,低估了祖宗之訓的威力,李家再勢大,終究還是受其他世家的掣肘,而石焯,從來不是一個有魄力為她跟朝中所有老臣翻臉的人。
我籌謀了三年多,終于坐收了一箭三雕之利:李凝被殺,李家沒落,而夏太后經此意識到無權無勢的妃嬪做太子養母才便于她把控,由此開始扶持我。
對我來說,這只是替釋英報仇的第一步。
當年,李家背靠皇后,和幾大世家勾結,讓程家求告無門,讓那個喚我「枕流」的少年郎慘死他鄉,從李家開始,我要一步步地都討回來。
3
我和程恬還在為是否讓她離開而爭執時,扶月進來了:
「娘娘,太后娘娘讓您過去。」
我只好先囑咐程恬不要亂走,帶著扶月去夏太后那里。
夏太后宮中耳目眾多,我以為她是要興師問罪昨晚我把石焯變相趕走的事情,沒想到她讓劉嬤嬤帶著我,左轉右轉進了一間內室。
除了坐在上首的夏太后,內室里還站了幾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我目不斜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夏太后一開始沒有說話,我低著頭,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末了,她輕笑一聲:「溪兒,別這麼拘謹,哀家讓你來,是信任你。」
說完,她又把目光投向站著的幾個年輕男子,自嘲一笑:「皇帝越發防著哀家了,宮中侍衛信不過,偏生還要選幾個人貼身保護著。」
我向來知道,借助太后的力量,無異于與虎謀皮,只是我全無其他依仗,若不給自己找個靠山,又如何撬得動幾大世家?
我也懷過僥幸心理,想著揣摩石焯的心思,得他幾分寵愛,說不定能左右逢源,可夏太后把給石焯貼身護衛安插自己的人的事情放在我眼前,就是絕了我再討石焯歡心的路。
如果只是太后看中我「地位卑微、便于拿捏」,若有朝一日夏太后這棵大樹倒了,我還可以扮個被逼無奈;但如果我參與了夏太后算計石焯的計謀,就絕無再翻身的機會了。
我面上不顯,心中卻明白自己此刻當真到了懸崖邊上。
夏太后繼續道:「溪兒,哀家叫你過來,就是讓你替哀家掌掌眼,看看誰合適?」
我低頭行禮:「臣妾愚鈍,實在不懂這些。」
夏太后皮笑肉不笑:「溪兒,知道哀家為什麼選你嗎?
「聽話懂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還有一點小聰明,不愚鈍。
「哀家希望你小聰明能用到地方,該用的時候也要用。」
我心中一顫:「是。」
我回過頭打量一排站好的侍衛,他們都身材勻稱、孔武有力,是夏太后精心挑選過的。
我一個一個地看過去,靠西邊的一個侍衛看上去年紀不大,面容白皙,劍眉星目,格外俊秀。
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卻微微地皺了下眉。
我只是略一停留,繼續往后看,看完之后又回頭施禮:
「太后娘娘,這些侍衛都是精心挑選的,這麼看,臣妾確實看不出什麼來,但臣妾想著,安插進去的人想被陛下選中,必定是武力極高而又反應快的,所以選其中比較厲害的,更為穩妥。」
夏太后一笑:「厲不厲害倒是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聽話。」
我答道:「太后娘娘鳳儀天下,娘娘精心栽培,豈有不識抬舉的道理?」
夏太后哈哈大笑:「你這張嘴呀。」
夏太后本就不是讓我選人,逼我站隊之后自然沒有糾結這件事情,而且直接擺擺手,叫了一聲:
「尋白,大成。」
我抬頭一看,正是剛剛注意到的男子和另一個身量很高的。
「你們留下,其他人帶下去吧。」
夏太后說得輕巧,我卻知道這些落選的人等著他們的只有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