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寒了十分,但嘴被堵住,我無法呼救。
那質子苦苦哀求,可為了活命,還是顫著手來剝我的衣衫。
被他碰觸的一瞬,我的胃里一陣絞痛,我的雙腳亂蹬,可始終無法掙脫。
仰起頭,我只能看到閣樓的天窗開著一絲縫隙,灰暗的天鉛云滾滾,雷聲震心。
太子哥哥,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妹妹啊……
在我絕望之際,一聲天塌地陷的轟鳴,從門外傳來。
緊接著,閣樓的門也被人一腳踹開。
天光瞬間涌進,將陰暗的房間照亮。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房中的幾個太子心腹都被一刀抹了脖子,尸體四處橫陳,血腥味沖得我直犯惡心。
在那人要揮刀斬殺質子時,我拼了命撲了過去。
撲進了一個銀甲朱衣的懷里。
她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幫我松綁。
我抹著眼淚,嘴角被勒出血痕,剛看到衛凌霄眼中的心疼,便控制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微臣該死……」
她用唯一的眼睛流淚,蹙緊了眉。
心疼蓋過恐懼,我使勁兒搖頭,反過來勸慰她:「該死的絕不是你。而且你現在絕不能要了這個質子的命,不然父皇面前,他們再反參你一本,我們就有理也說不清了。」
衛凌霄抬起手,明明是揮得動百斤鎏金鏜的手勁,可她為我擦拭眼淚,卻輕柔得像棉花落在頰邊。
我沒忍住破涕為笑:「霄姐姐,癢……」
她殺紅了的眼終于溫和了幾分,抱我起身,先回了我母妃的寢宮。
她決意一人去御前狀告太子,但我還是拉住了她,讓她等我更衣后一同前往。
都是女眷,母妃沒有命衛凌霄回避。
衣衫褪下,察覺到衛凌霄的灼灼目光,我還是沒忍住羞紅了臉。
我背過身去,咬緊下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衛凌霄先張了口:「都勒出紅印了,可該多疼啊……」
她的嗓音是沙啞的,字字都透著心疼。
我忽而也很難過,反問她:「那霄姐姐呢?一身的刀傷箭傷,又疼不疼呢?」
我背對著衛凌霄,但母妃是面對我而站的。她看清了我的神情,視線驀地在我和衛凌霄之間來回游走,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秘聞。
衛凌霄沒有答我,再次將話題引回太子:「趁著春節將近,有些德不配位的人,也該下場了。可不能留到新年,接著惡心人。」
9
衛凌霄征戰多年,有個「玉面閻魔」的名號傳遍五國。
菱花鏡倒映,我看到她殺氣騰騰的神情,頭一次不覺得害怕。
「霄姐姐,」我披上衣衫,轉過頭,注視她,「他們想看我們登高跌重,想看我們身敗名裂。那我們就偏不,樁樁件件,皆奉還給他們。」
衛凌霄動容,上前兩步,握住了我的手。
母妃雙肩一聳,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著我和衛凌霄相握的手。
我一時羞澀,迅速抽開手,去穿襖子。
宮殿寂靜,所以母妃喃喃自語的話格外清晰:「嗑到了、嗑到了!這什麼神仙 CP 啊,女將軍和小公主,頂配、絕配好嗎!」
「母妃……」我的臉紅透了,不敢回頭看衛凌霄。
衛凌霄自然聽不懂母妃在說什麼,滿面迷茫地問:「曇妃娘娘磕哪兒了?可是受傷了嗎?」
母妃扭扭捏捏,把自己快擰成了一根麻花:「哎呀,就是,嗑到心里了。」
她迅速地幫我系好大氅,將我的手塞進衛凌霄的手心里,像嫁女兒似的,囑托衛凌霄:「靖安就交給衛大人了,你可千萬別讓她受委屈。
」
看著母妃放肆的笑容,我連忙拉著衛凌霄往外走。
衛凌霄倒是爽快,大大咧咧地高聲答應,保證將我完好無缺地再送回來。
如此胡鬧一通,我反倒鎮定了心神。
所以到父皇面前,我落落大方地行禮,迎上太子的惡毒目光,也不畏不懼:
「太子殿下,即便今日我被那質子玷污,又能如何?我依舊會去尚善堂讀書,依舊會去護國寺為國祈福。
「我的心是干凈的,我的眼前天寬地廣,我絕不會為了別人的錯來折磨自己。所以太子殿下出此昏招,絕不會毀了我,反而讓我更認清了自己。」
衛凌霄就跪在我身后,她的身體像護盾,為我擋住了宮門外涌來的寒風冰雪。
父皇有意偏袒太子,順著太子的狡辯,也認為是我不小心踏足禁地,受了驚嚇,在說胡話。
我在民間已有了威望,父皇顧忌,便命宮人挑了質子的手腳筋,以示懲處。
我一陣惡寒,分明真正該受到嚴懲的,是此刻站在殿中、完好無損的太子。
「啟稟皇上,」衛凌霄在我最失望的時刻,抱拳啟奏,「太子殿下所言不實,靖安公主是微臣路過救下的,當時草芥閣是何光景,微臣最為清楚。」
是凌云及時報信,她才能趕來救下我。
我注意到太子向我身后的衛凌霄看去,表情陰暗得不得了。
我想,在衛凌霄張口之前,任誰去想,都是頗有自信的。
畢竟太子是一國儲君,是將來的帝王,哪怕是一品軍侯,也沒必要為了區區一個公主,和太子鬧翻臉。
所以衛凌霄的反擊,讓太子怒火中燒。
他張口便罵:「無知婦人,竟敢污蔑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