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深,我頭暈。」開口時連聲音都有些顫。
江予深心疼地看著我:「今天發生什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還是又想不高興的事了,什麼都不想了啊,再想就出毛病了。」
我不自覺地開始搓手心。
江予深抓過我的手,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我們去玩吧,看煙花,還是旋轉木馬?」
「只能選一個嗎?」
江予深微微笑道:「提多了我怕你覺得我煩。」
我笑了兩聲,手心不再冒冷汗了。
怪離的光影中,我似乎看見了陸森昀的面龐,他就站在遠處,孤獨的,沉郁的。
可我知道那是陸時嘉。
他在替陸森昀監視我。
我努力地壓抑住油然而生的懼怕,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看,我現在是好好的。
就這樣轉了一圈,木馬再次繞回原點,江予深就等在那里,給我拍照。
然后我會開始新的一圈,最后再回到原點。而江予深始終都站在那里。
煙花只看了一小會。
才剛過十點,江予深就把我拎出樂園。
說起來,他不讓我熬夜,說是會胡思亂想。
「車停得有點遠,你就在這站著,我去開過來。」進停車場后,江予深囑咐我。
「乖乖站這啊,別亂跑。」江予深依舊不太放心,像對待小朋友似的。
我連連點頭。
空曠寂靜的停車場里,回蕩著小高跟叩在地面上的悶響。
偶爾穿插著硬物敲擊墻壁的聲音。
意識到有些刺耳之后,我不再踱來踱去。
高跟鞋發出的聲響消失了,可另一股動靜卻沒有消停。
我抬眼看向四周,盡頭的燈壞了。
黑蒙蒙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將路過的人吞噬進去。
「陸時嘉?」
我試著喊了一聲。
敲擊聲驟停。
「陸時嘉,別鬧了。」
他沒有像我預料中的一樣走出來。
空氣都停滯住。
忽然,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將沉寂的空氣劃開了個口子。
在回頭之前,不知是為何,我想起了那三個字。
一股強烈的預感。
「陸森昀!」我猛地回頭——
卻見一個陌生大漢對我掄起鐵棍,重重地就要砸過來。
男人兇神惡煞的,眼睛能冒出火來:「那小子在牢里我還沒找到機會弄他,先弄死你,好歹對得起我兒子。」
我嚇得心跳驟停,不由得緊閉上眼睛。
鐵棍落到肉體上的重擊聲,被重擊時發出的痛吟聲,一同沖擊著耳膜。
可痛的不是我。
我慢慢睜開眼睛。
陸森昀深邃的五官在眼前猝然放大。
是他!
我屏緊了呼吸。
車輪從地面碾壓過的聲音轟然覆壓過來。
是江予深的車。
他直直地開過來。
即使隔著擋風玻璃,江予深冰冷的神色也依舊清晰。
他在加速沖向那個男人。
「江予深!」我竭力地喊出聲。
似是如夢初醒般,霎時一個急剎。
我被江予深擁入懷的時候,余光瞥向了陸森昀,他安靜地站在一旁,像旋轉木馬那一次。
旋轉木馬……
就是陸森昀。
我以為再次見到陸森昀,一定會害怕得發抖,可真的發生時,卻只是懵得厲害。
后來發生了什麼我記不清了,記得警車有來。
男人被帶走的時候,我想起了陸森昀被帶走的情景,他當時平靜得要命,就似是此刻的旁觀者一樣。
警車開離之后,陸森昀的眼神落到江予深身上,一言不發。
江予深亦不作一詞。
他把我帶回家,給我跌在地上時擦傷的地方消毒,貼上創可貼,然后去浴缸放熱水。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江予深去拿毛巾的時候,頭也不抬地說:「言言,我問過陸時嘉了,他帶陸森昀去醫院檢查了,沒什麼事。」
我怔怔地點頭,不一會又搖頭:「我沒問你這個。」
不太對……
「我什麼都沒問啊。」
江予深笑了一下,他敲敲浴室門:「進來。」
7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和江予深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提起陸森昀的事,照常去工作。
到公司之后,我才知道他們臨時接洽了一個新項目,甲方來到時,點名我去對接。
到了之后,發現是陸時嘉。
不知道這回耍的是什麼心機。
陸時嘉一邊翻著策劃書一邊說:「預算部分要改,」他頓了頓,「陸森昀的導師走了,昨晚的事。」
「推廣的渠道還不夠。陸森昀知道臨終前我們去看過的事。」
……
就這樣一搭一搭地穿插著,陸時嘉把他想要說的話說完了。
「節哀。」我短短地說。
「對我說沒用。」
我沉默了一會。
「昨天的傷重不重?」
陸時嘉皺了皺眉:「你不是托江予深問過了嗎?打的還是我的電話。」
噢,好像是,是江予深去問了。
疑似越獄那一回,他以絕對的理性阻止了我去舉報陸森昀,可是當陸森昀近距離地出現在我面前之后,江予深便開始丟盔棄甲,理智不再,以奇怪的身份和動機撥通了給陸時嘉的電話。
「你盼著陸森昀出事嗎?」我問陸時嘉。
陸時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說什麼瘋話?」
「你明知道陸森昀情緒不穩定還想要我去刺激他嗎?」
「你——」陸時嘉欲言又止,嘴唇咬得通紅,竭力克制著。
我們談得不怎麼好。
可陸時嘉本意就不是來談合作的。
所以即使談成這個鬼樣,合作還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