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朕就是太慣著你了,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梧陽雖是他最寵愛的公主,可那也不代表她能逾越自己。
只要她在自己允許的范圍內,如何行事他都可以寵著。
但若是超過了那個限度,尤其是企圖尋求和自己對等的權力,那便不行。
梧陽公主的馬車還未到公主府門口,禁足一個月的圣旨就已經候著了。
心中邪火無處發泄,想到父皇說宋淵犯了有礙國運的大事,梧陽公主下意識覺得自己這是受了牽連,才惹得皇帝怒火。
于是她提起馬鞭,不由分說先抽了宋淵一頓。
泄完了火,又冷靜下來,她才想起問宋淵,他到底犯了什麼大事。
宋淵此時捂著肚子瑟縮在地上,悲痛萬分。
「都是因為我許下讓男子后庭生子的愿望,才造成如今女子不安于室的亂象。陛下這是要降罪于我了,可這并不是我本意啊!」
聽完這話,梧陽公主先是愣在原地,隨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宋淵跪坐在地上,看著她越笑越大聲,竟有些不可控制起來。
而后,她一改之前的態度,親自將宋淵扶了起來,讓他在軟榻上躺好。
「對不住,宋郎,方才是我一時沖動。我的好宋郎,這一切可多虧了你啊!」
宋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暈頭轉向,只弱弱地問了句是何緣由。
「若不是你,我哪能看明白,父皇對我的那些寵愛猶如鏡花水月,根本不堪一提!」
「我曾以為我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公主。可我以為的權力和地位,都是他揮揮手給的。
我和你一樣,是抬手便能捏死的螻蟻。」
「那些無關緊要的寵愛,不要也罷!」
13
上京城內外,四處都在圍剿女子。
風聲鶴唳,一點微末的罪名便能將一個女子抓起來沉河。
皇帝的詔令里,祖先托夢,有女妖降世,將給南國帶來滅頂之災。
女妖擅蠱惑人心,誘騙女子拋頭露面,不安于室。
所以這些女妖的信徒,都該沉河。
女子開設的店鋪一夜之間盡數關閉,就連薛映雪也不得已隱于幕后,薛記的掌柜工人都暫時替換成了薛家的小廝,以避風頭。
那些生活剛有起色的底層婦女,重新過起了提心吊膽的日子,前路晦暗。
而男人體驗過生育之后,已經不再期望自己有這種能力。
他們發現這件事遠不如看起來這麼輕松,而孩子生下來之后,還有一系列的麻煩等著他們。
身體的損傷和曾經看不見的家務讓他們不勝其擾。
于是,便有前夫家拋出橄欖枝,表示愿意重新接納無處可去的婦人,只要像從前一樣生活便好。
可嘗過自由的滋味,又怎甘心再做籠中雀?
這日,上官婧從宮中回府,便見一群婦人跪于側門前,見她回來,欲上前又不敢動作。
她將人帶進府中,仔細詢問。
婦人一個接一個地磕著頭。
「上官大人,求您幫幫民婦們!」
「我們什麼活都愿意干,只是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了。」
「我們想自己勞作養活自己!」
「您是最厲害的女官,一定有辦法的!」
望著一雙雙殷切的眼睛,上官婧心酸又無可奈何地咬緊牙關。
她何嘗不想幫她們?
可她如今已經快自身難保。
皇帝很快就會知道她在這件事中的推波助瀾,等待她的,是比宋淵更悲慘的結局。
她將婦人們暫時安頓在府中,再做打算。
「就這樣毀于一旦,甘心嗎?」
一道清麗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
薛映雪踱步而出。
「坐到女官的最高位,明明你的才干遠超那些酒囊飯袋,可還是只能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內務小事,甘心嗎?這就是你所求嗎,上官姐姐。」
「我記得我小時候跟你說,我要做游歷四海的商人,把我的鋪面開滿整個世界。」
「姐姐你說,要做這古今第一女宰相。」
「不可妄言!」
上官婧上前,一手捂住薛映雪的嘴,可那雙雪亮的眼睛卻照得她無所遁形。
那是她兒時戲言,可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
她已經在被允許的規則內做到最好了。
一年前,她也以為女官們研究出的太陽能發電機會改變如今的現狀。
可只需皇帝三言兩語,就能把她們許久的努力打回原形,甚至把處境變得比原先更加艱難。
「阿雪,我已經……努力過了。我在規則內嘗試了所有的可能,我認命了。你仍然可以實現你的夢想,你只需扶持一個男掌柜當你的傀儡,也可做游歷四方的商人。」
「我不要什麼傀儡!我要的是光明正大,我要的是我薛映雪的名字被所有人知道。只要她們一提起商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
「規則內沒有可能,那麼,就去打破它吧,姐姐。」
上官婧驀地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起來。
不是因為緊張和害怕,而是被親密之人戳破心思的那種莫名的快感。
14
「你們這是……唆使本宮造反?」
梧陽公主斜倚在美人榻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二人,并無慍色。
「可本宮對那皇位并無興趣,每日早起晚睡,累得跟畜生一樣,不如做個閑散公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