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心苑坐在石階,小龜窩在她腿邊打盹,氣溫三十五度,初夏的熱浪讓花香更加突顯出來,薰人欲睡。
時間還早,石先生沒這麼快回來,她先瞇一下培養體力,等會兒還有場硬戰要打呢……
希望石先生能讓小龜留下來……等她工作領到薪水后,她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搬出去……這只是過渡時期……她不會賴他很久的……
想著想著,褚心苑眼皮愈來愈重,腦袋一頓一頓的,很快睡著了。
天色漸漸變黑,夜幕初降,月亮不情不愿的升上天空。
小龜耳朵陡地豎尖,聽見車道傳來聲響,立刻扯開喉嚨狂吠,把夢周公的主人一并吵醒。
石濟宇提著公事包,雙腳生根釘在地上,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家門前古怪的景象。
狗!為什麼會有狗?
血液一點一滴往頸部以上集中,怒氣一寸一寸在眉宇間累積,還好現在不是農歷七月,否則附近鄰居會以為活見鬼了。
沒有一種憤怒比得過石濟宇目前的震怒。
他平生最痛恨養小動物,人生該做的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伺候這種狗東西!更別提這些事事無法自理的生物根本就是臟亂的代名詞。
看!他引以為傲的漂亮草皮,被那只肥狗睡出一塊凹痕來了!
“石先生,您回來了。”
褚心苑沖著他遞上討好的笑容,石濟宇卻視若無睹,直勾勾的眼神盯住小龜,眼中燃燒著無可錯認的怒火。
褚心苑情緒幾乎在瞬間凍結,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看到石濟宇不豫的臉色,她心中一百二十個后悔。
早料到重視整齊的人免不了有潔癖,像石先生這樣的人,絕不會容忍家里莫名其妙地多條狗。
她居然想碰碰運氣!真是蠢到不行,連智障都比她會思考,白癡也知道石先生不可能收留小龜!
褚心苑只想趁著夜色掩護,腳底抹油溜得愈遠愈好,她寧可去發酸發臭的游民堆過夜,也不要面對石濟宇的怒火。
她怕他!她真的好怕好怕他!
時代在進步,小天使也學會長心眼了!
石濟宇冷笑著,她堅持要在他家和他見面,是想制造生米煮成熟飯的既成局面嗎?算準他狠不下心大黑夜的趕她走,小狗也順便留宿他家嘍?
好深沉的心計!
他生平最痛恨的第二件事,就是和心機重的女人打交道,女人的心眼繞得跟北京老胡同一樣,只會讓男人倒胃!
褚心苑想溜卻腿軟,第一次見面時,石濟宇帶給她的龐大壓迫感,又從記憶深處翻了上來。
她一直是怕他的……即使在此刻以前,他從未對她擺過一次難看的臉色,說過一次難聽的重話,她仍然好怕他……
老鼠生出來就知道要怕貓,她第一次見到石濟宇,就知道他是絕對有資格成為本世紀頭號煞神,多看一眼都會惹禍上身。
“為什麼帶條狗來見我?” 。
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他就給她機會解釋。
如果,她老實說出心里頭的盤算,他就視情況幫忙;要是她玩手段、耍心眼,他就一腳一個、連人帶狗踢到陽明山頂去修煉仙氣,眼不見心不煩,索性讓她當真的“天使”!
這個問題很明顯地打亂了褚心苑的盤算。
她本來想一見面就向石濟宇哭訴。使盡所有水磨工夫讓石濟宇留下小龜,可是在石濟宇面前,她又一向是實話實說的好寶寶,原本的打算馬上報廢。
“我連續丟掉兩份工作,沒錢付房租……找不住地方住……所以才想請您收留我和小龜,真的只要幾天就好……等我領到薪水,馬上去找房子……我怕電話里講不清楚才說來你家……”
她一邊說、一邊發抖,連實話都說得語無倫次,這種時候還叫她說謊,等于是叫螞蟻去拉火車頭,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石先生,你別生氣……我……對不起……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沒關系,我馬上就走……”
褚心苑顫抖地拎起隨身行李,再抓住小龜的狗繩,只要石濟宇一聲“滾”說出口,她就用最快的速度消失。
石濟宇沒有放過她臉部肌肉任何細微的牽動,也沒有忽略那雙明潔眼眸中愈積愈多的水氣。
商場別的不多,騙子特別多,石濟宇一眼揪出不少狐字輩的大老千,但他看不出來褚心苑有說謊的跡象。
如果她的話不假,那麼她的遭遇只比阿信好一點,如果任她自生自滅,一個小女生在臺北怎麼活下去呢?
石濟宇沉思著,小苑丟掉法院的工作,自己得負道義上的責任。臨時叫她去找可以養狗的租屋,恐怕很困難。
褚心苑又累又怕,全身力氣都被抽干了,卻硬撐著不敢昏倒,在石濟宇面前,她連昏倒的勇氣都沒有。
漸漸的,濃密的睫毛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嘴里一股澀澀的咸味。
石濟宇臉部線條柔和了下來,怒火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人的眼淚像海里的淚,足以讓人溺斃,也可以辦到千軍萬馬都辦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