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一板子,仰頭對上他的眼睛,「祖父,我只想嫁他,這是我的心愿,我怕來不及了。」
他嘆了一口氣,「陛下分明是嫌他流落民間,血脈存疑。」
我笑了,「陛下最不該做的事情是允許他入朝堂。」
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以為景行入仕是為了得到顧相的支撐。
只有我和他知道,那只是個幌子。
小景十六歲時,官拜吏部尚書,成了最年輕的二品大員。
這一年,我十四歲,我掰著手指頭數,明年,我就要嫁給他了。
我十五歲時,小景奉皇命賑災,回京時,沿途百姓無不痛哭流涕。
這一年,我穿著鮮艷的嫁衣嫁給了他。
是夜,星光璀璨,我與他共飲合巹酒,笑意吟吟的合上羅帳。
一夜好夢。
我十六歲時,有了身孕,小景奉命出兵關外。
臨行前,我緊緊的抱著他,「我等你。」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上,「還有四年。」
是呀,還有四年。
我站在城墻,看著他騎馬出征,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久很久,他終于不見了身影。
我抹了把臉上的淚,下了城墻。
數月后。
我分娩當夜,小景并沒有在我身旁,我生下一雙兒女時,他也沒能見上一面。
孩子滿月時,顧相送了一只玉鐲來,不是給孩子的,是送我的。
皇上也在當日下旨,若小景勝利,加封侯爵,允我家爵位世襲。
太子親自來送了賀禮,看著粉雕玉琢的兩個孩子,「可取名字了?」
我微微一笑,「即便是沒有名字,也輪不到殿下來取。」
他眉毛一皺,繼而舒展,「是孤糊涂了,該由景行這個做爹的親自取名。」
他說罷,拿出金鐲給兩個孩子戴上。
我逗弄孩子,「快謝謝大伯。」
太子的臉色一僵。
「我忘了,殿下尚且不知道此事。」我湊上上去,笑瞇瞇道:「我的夫君,是已故元后之子。」
他嚇得臉色俱白,半響斥我,「胡言亂語。」
「如果不是,殿下千乘之尊,為何見皇后一面,還要他人守著?」
他不可置信的看我,「蘇璃,你亂言孤天家事,可知罪?」
「小景是元后元子,如今手握兵權,亦有我國公府支持,殿下覺得,文臣那邊,顧相會不支持自家外孫?何況,小景還是文官出身,門生故舊遍天下。」我笑,「殿下是竊居儲位之人。」
太子最后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門,我彎下身子,摘下孩子腕間的手鐲,扔到地上。
這世上啊,最難算的是人心。
11.
門外,侍女來喊我,「前面要開宴了。」
我看了兩個寶貝一眼,笑了笑,快了,就快了。
太子也算個聰明人,我不用說明白,他自己會去調查。
此番調查最瞞不住的人,是陛下。
太子自幼仰賴天子,可以說,他的權勢源于陛下。
景行正在前方打仗,背后不能亂。
皇上尋了個由頭,斥太子辦事不力,令其在東宮反省。
又半月,捷報傳來,陛下大喜,親自設宴招待景行。
太子此時仍舊被囚禁在東宮,他聽著喜慶的音樂,冷笑一聲,一旁的美人遞上美酒一杯,太子一飲而盡。
三日后,禮部尚書上奏為太子解除禁足,稱儲君乃是國本,不可輕動。
皇上看完奏本,沒說什麼。
第二日,他親自去了東宮,卻見太子花叢中嬉樂,帝大怒。
我依偎在小景的懷里,「快了。」
他笑著親我的手,「我說過,阿璃將來是要做皇后的。
」
這一年的除夕夜,陛下終于請了小景,可他稱病未去。
我與小景在府中煮了羊肉。
他握著我的手,對我說:「我為什麼要以客身再入皇宮?」
是了,我的小景該做這皇宮的主人。
我聽聞除夕宴上,太子寫了《陳情賦》交上去,陛下看之落淚,把他從東宮中放了出來。
我十七歲時,皇后崩,太子大悲。
我實在沒有想到,太子能蠢到這個地步,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掙脫陛下的控制。
近日太子言行無狀,多有頂撞陛下,野心昭然若揭。
皇后的死便是皇帝對他的警告。
父子不再信任,我們的機會便到了。
我生辰那天,因為皇后的喪事并沒有大辦,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
吃了一半,官兵圍了侯府,為首的人稱陛下下了圣旨,說我夫君謀逆,即刻緝拿歸案。
我剝了一只蝦,放進夫君的碗里,問他,「做好準備了?」
「我會將鳳冠戴到阿璃的頭上。」
他挑了挑眉,府里的小廝盡數褪去布衣,露出外間的衣甲。
來宣旨的太監,反身將匕首刺入首領腹中。
首領一死,身后的兵瞬間亂了,被府兵擒下。
李茂上前跪下,「奴婢叩見殿下。」
小景當年能逃的掉凈身,也是靠的他。
元后賢德無雙,這宮里,有的是宮人感激他。
這一夜,城中戰火滔天。
最后是小景率兵平亂,救下了皇上。
彼時,皇上目光復雜,太子瘋言瘋語。
次日朝廷上,帝下詔,廢太子為庶人,又曰小景平亂有功,加封護國公。
此時,顧相出列,老淚縱橫,「臣老矣,此生唯一心愿是尋到皇后娘娘的遺腹子,幸賴陛下護佑,臣終于尋到了。
」
他讓人呈上脈案,道:「此乃徐太醫為皇后娘娘看診的記錄,臣亦尋得證人,等候在殿外。」
皇上拿著脈案,他知道這是份假的,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他只有這一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