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冗長又悲涼的故事。
陛下的元后于冬至崩,謚號明端皇后。
塵埃掩埋的脈案中記錄了一條足以讓人膽戰心驚的事實。
皇后有孕一月。
此時正值皇上南巡,她溫柔的撫上自己的腹部,「我與你父皇都盼著你出生。」
太醫跪在地上恭賀,「為娘娘賀喜,賀我祁朝有嗣承襲。」
祁朝立嫡立長,皇后的長子一出生便是儲君。
皇后一笑,她示意宮女抓了一把金瓜子放到太醫手中,「父親盼外孫盼了許久,徐太醫,你去告訴父親,他也該放心了。」
她要將這份喜悅親自分享給夫君。
只是路途遙遠,皇上赴林中狩獵,她去的路上遇上前朝逆襲,自此失蹤。
官員數月后尋到皇后時,已經是一具尸體,皇上嘆息著焚燒了手中的脈案,下旨將皇后風光大葬。
她的孩子,本該是天之驕子的景行流落民間。
他十歲時,被人賣進皇宮,二十歲時,坐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權傾朝野,二十二歲時,在萬民面前被凌遲處死,自此落幕。
我嘆息了一聲,緊緊握住景行的手,「陛下除夕賜宴,未必會請你,我家年關后會開宴宴請朝中同僚,我請你來。」
他又笑了,看著我的眼神灼灼生輝,「阿璃,我很慶幸他重生了,他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弄清我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他帶著答案重來一次,我也不必費勁讓他信我。」
他笑著為我扶正歪了的發簪,「我加冠前,他不會想見我。」
此言不假,皇上自封他為承恩伯后便對他不聞不問。
除夕賜宴,他請了許多人,獨獨避開了這位恩人之子。
從皇宮回來后,我溜去了他家,那一夜,我們從少年趣事談到前世記憶。
年后,我家照例開了宴,我帶著他到了眾人面前。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二人看來。
我不懼怕這些。
前世,他為奴,我都敢握著他的手昭告天下,今生,又有何難?
我說:「祖父,我想嫁給他。」
9.
在場眾人的臉色一僵,誰都知道我是陛下相中的太子妃,太后將我放在宮中養著便是這個原因。
父親的臉色青紫一片,他忍了很久才忍著沒把我打一遍。
祖父倒是樂呵呵的看著我,「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你的呢?」
我揚起臉龐,「小景無父無母,自可自己做主,祖父若允,便是父母之命,既有長輩令,媒妁言還怕沒有嗎?」
我的話逗樂了很多人,也有人竊竊私語,覺得大家閨秀不該如此言行無狀。
我可不在乎他們怎麼說,我是小孩子,總有無數理由胡鬧。
顧相微瞇起眼睛,罕見的替我說話,「縣主有志氣,不知承恩伯拿何來聘縣主?」
「吾今日十四歲,已是進士,今年恩科,我當為新科狀元。」
顧相哈哈大笑,「你若因老夫入了仕途,也算我半個徒弟,真有那一日,老夫親自拜會你。」
景行一拜,「學生謝相爺。」
我領著他走了,這場宴會,朝中官員吃的不是滋味,他們總覺得哪里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數日后,朝中官員以皇長子為長一名,請立太子,陛下皆留中不發。
景行十四歲時,朝廷開春闈,他一舉奪得狀元,被陛下欽點為一甲第一名。
殿試時,他再次見到了皇上,君主端坐于高位上,唇角含笑。
今日,帝王的心情很好。
他帶著榜眼及探花叩首行禮。
皇上行至他的身前,「你是本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天下人才輩出,朕心甚慰,有何想要的?」
「得見天顏,臣不勝欣喜。」
皇帝笑了,他指著景行,「哄朕的本事不是你該學的,如何輔佐朕才是你該學的。」
景行跪在地上,恭敬垂首,「臣謝陛下教誨。」
皇上話鋒一轉,「朕聞聽你用庶孽欺嫡攻擊皇長子。」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兩位初見帝顏的進士嚇得冷汗直冒,勉強才能跪住身子。
「那陛下也該聽聞,臣曾許狀元位迎娶昭陽縣主。」景行抬起頭,第一次對上皇上的眼睛。
皇帝哈哈大笑,「擬旨,朕賜婚承恩伯與昭陽縣主。」
皇帝又道:「再擬旨,貴妃恭謹侍上,誕育皇長子有功,今冊為皇后,授冊寶,皇長子應遵祖宗禮法,立為皇太子。」
景行深深叩拜于地,「臣謝陛下隆恩,恭賀陛下后繼有人。」
他的聲音驚醒了在場所有人,眾人紛紛道賀。
我聽到朝堂消息后,我去了承恩伯府。
他正在院子里,磨一把刀。
聽見聲響,他回過頭來,「外祖父不能來見我,因為陛下不允。」
「他棄我就罷了,如今還要舍棄我娘。」
「可他最不該的就是允我入朝堂。」
我聽小景說了許多許多,最后,他埋在我的懷里哭了。
明明他才該是萬千寵愛的天之驕子,如今卻要被碾落成泥。
這是為什麼?
10.
我第一次與祖父吵架了。
「我愿意賭他,不代表我愿意為他奉上整個蘇家!」祖父恨鐵不成鋼的看我,「陛下賜婚你和他,分明是不愿再信我蘇家,他拿這份婚約交換了皇后與太子位。
」
他憤憤的站起,揚起手中的戒板,「誰準你到陛下跟前哭著喊著說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