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高三畢業后那個悶熱的暑假,我帶著她的骨灰盒出發了。那個小寨子地圖上都找不到,是個隔絕外界的世外桃
源。
鄉村巴士搖搖晃晃行走在鄉間馬路上,夏日草木特有的暑氣透過窗戶進來。
到站后,我下了車,看著莽莽群山一臉茫然。
我本不以為然,畢竟曾參加過野外求生訓練,想想找一個小寨子能有多難。
走了一個多小時還在原地轉圈后,我深刻地意識到還是得找一個當地的向導。
這時一個聲音從我身后響起 「你是在找我們寨子嗎?」
我抬頭,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校服的小姑娘。她見我一臉茫然,指了指我手里的骨灰盒,「你骨灰盒上那個圖騰是我們寨子里特有的。」
「哦,應該是吧。」
姑娘不怕生,跟我講了好多他們寨子里的事。
「我們村子以前叫小蠱寨,后來村支書說太難聽了,給換了個名字叫小谷寨。」
村里難得有外人,村支書和他的家人熱情地招待了我。得知我的來意后,村支書拿著個葉子煙吧嗒抽了一口幽幽道: 「灣妮兒死了。」
村支書老婆雙手插在厚厚的棉布睡衣里,皺著眉頭啐了一口。
「呸——早就跟她講了不要跟城里男娃兒跑,城里男娃兒沒一個好東西,她不聽。」
「噯……」村支書肘擊了老婆一下。村支書老婆這才不情不愿地閉上了嘴。
村支書跟我講,村里的地方任由我挑選,看中哪塊地埋在哪塊地。
「反正一個骨灰盒能占多大點地方。」
我帶著村支書老婆給的香囊,她是個熱心腸一邊把香囊往我口袋里塞,一邊念叨著,「村里林子深,蛇蟲鼠蟻多。
」
晃蕩了一圈也沒找到特別合適的地方,忽然擁擠的密林豁然開朗,近前一看,眼前竟有一片山谷。
更妙的是谷中還有一群群的蝴蝶,五彩斑斕的蝶翼在陽光的暈染下熠熠生輝。
讓人目眩神迷。
我趕緊掏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這是多少錢都看不到的美景。
也就是在這種偏僻的山村里可能還有這種遺景。「那個蝴蝶有毒。」
我循聲望過去,這才瞧見于漫天飛舞的蝴蝶群中有一個男子。
他逆著光站著,一身藍色底的苗族服飾,手里還拿著什麼喂蝴蝶。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他講話,于是往前走了幾步,指了指耳朵示意他大聲一點。
「我說蝴蝶有毒。」他用比剛剛大了一點的聲音說道。我瞬間感覺胸悶氣短,眼前燃起五顏六色的斑斕畫面,接著天旋地轉人事不醒。
意識回籠后,我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硬木板做的床上。我本想起身喝點水,卻感覺動彈不得。
「水……_
男子進門將我的頭抬起來一點,給我喂了一口清水。我癟了癟嘴,問道, 「多久?」
「你是想問多久才能起身?」「嗯……」
「我不太清楚,畢竟你是第一個中招的外鄉人。」卑鄙的外鄉人,我腦海里不知道怎麼就浮現出這段話。天哪,難道要我一直躺在床上跟一個剛剛認識的男子四目相對。
而且我想上廁所怎麼辦?
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說什麼來什麼,果然一會兒過后,我有了尿意。他見我皺眉癟嘴臉露難色,問我是不是哪里痛。
我咬了咬牙,恨恨道 「上廁所。」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要求,眼神躲了躲,一抹粉紅爬上了耳垂。
「我去幫你找人。」
他慌慌張張地跑了。
來的妹子是上次給我指路的學生妹,名叫阿茉,在縣城里讀高中。
她換了一身苗族服飾,頭上插了根銀簪,頗有些韻味。看來人還是得穿自己本族的服飾。
「姐姐,聽說你中毒了。羽月哥讓我來照顧你。」
她臉上笑盈盈的,像一汪清泉似的沁人心脾。
我在阿茉的幫助下,解決完了個人問題。
她聽說我是從帝都來的,嘰嘰喳喳問了我好多問題。
他們這個寨子里的人,大部分人都沒出過縣城,甚至有
些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寨子。
所以,對于帝都,他們的印象都是從書本或者網絡上來
的。
我有一種,我是生活在這個國度的外國人的荒謬感。
或許階級的區別比國籍的區別還要大。
聊著聊著,我忽然想到一個現實問題。
我現在不能動彈,白天還好說,晚上怎麼辦?難道讓小U mU姑娘留在這里照顧我,不太現實。
阿茉看出了我的難處,體貼地問道,「要不然讓姐姐去我家吧?」
「不行。」烏羽月一口回絕道。「怎麼不行?」「他家八口人三間房,你確定嗎?」
八口人住三間房,真是難以想象。我默默把剛才的話咽下去。
讓我去跟人擠一間房,是絕對不可能的。還不如跟陌生男人住一起呢。
更何況,他長得那樣好看。就算真的發生點什麼,我也不吃虧。
天黑了,阿茉依依不舍地離開,輪到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這個地方沒有電視機嗎?」「我不喜歡看電視。」「那你平時靠什麼打發時間?」
他沉默了一會兒,拿出一支竹笛吹了兩下,角落里游出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