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在我懷里拼命地扭動著,掙扎著。然后忽然一口咬上我的手臂。
手臂頓時生起鉆心的疼,但卻比不上我此刻的心疼。
小太子并沒有松嘴,不一會兒,鮮血就順著傷口汩汩流出。
接著,一雙干涸的唇突然覆了上來。
小太子,這是在,吮吸我的血?!
19
小太子吸了我的血安睡后,我問太醫:「人不喝水,喝血可以活嗎?」
太醫長嘆一口氣,「也許可以試試。」
「可以瞞著皇帝和太后嗎?」
太醫臉色一白,「臣不敢!」
「你以為治不好太子,你還能活命?!」我面色一凜。
就這樣,我跟太醫說好,每日通過彩云,給他兩碗血。
他只說這是「鹿血」,喂給小太子喝,用以代替水。
興許是這血的味道來自熟悉的人,小太子并沒有抗拒。
就這樣過了四天,小太子的病終于有了好轉。
20
六月初一,終于到了小太子被瘋狗咬后的第二十一天。
這天早晨,我早早地放了兩碗血,給彩云送了過去。過了一個時辰,彩云風風火火地回來,告訴我小太子已經完全清醒了,也可以進食水米了。
我緊繃的神經頓時一松,腿一軟跪在地上——這一關終于過了。
彩云趕緊過來扶我,「陳娘娘,您沒事吧,您的臉色很差。」
我搖搖頭,然后扶著彩云的手,「彩云,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想去看看小殿下。」
21
我身著彩云的衣服,手里捧著一個托盤,悄悄來到了太子的寢殿。
小殿下看起來,果然已經好多了。
雖然原來圓潤的小臉瘦了不少,但至少眼睛恢復了清明。
太后接過我托盤里的粥,開始喂給小殿下喝。
小殿下張開小嘴,小口小口地啜。
看到這情景,我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
手捧著托盤,我轉身默默往回走。
我走得很慢,因為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眼前也是一陣陣地發黑。
這時,我的肩膀忽然被什麼人一撞,然后整個身體踉蹌著向后一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旁邊的墻,才將將穩住身體。
我抬起頭一看,正對上一張夜鷹一般的雙眼。
手里的托盤「咣」的一聲落地,我渾身一顫伏在地上,「陛下」。
林思效低著頭沒說話,但我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半晌后,只聽他幽幽開口:「抬起頭。」
22
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我咬牙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陛下,請您治臣妾的罪。」
林思效看著我眉心緊蹙,頓了頓,目光卻轉向地上,「你的手怎麼了?」
我低頭一看,左手袖口處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片暗紅,甚至將旁邊的地面都染得血跡斑斑。
我心中一驚,傷口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
我趕緊將受傷的左手藏到身后,抬起右手擦拭地面,「對不起,是臣妾的手沾了些不干凈的東西,臣妾這就擦干凈。」
誰知那血好像越擦越臟……
「給朕看看。」林思效的語氣不容置疑。
「臣妾,臣妾……」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飛快地在腦海中編織著理由,但是我此時腦袋沉得像鉛一樣,怎麼想也想不出。
可是林思效并沒空聽我繼續編下去,他俯下身一把拽過我的手臂,然后我的整個身體都隨之傾斜。
一瞬間天旋地轉,我身體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23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我看到了父親來到了我的床前。
他的樣子和生前的沒什麼變化,依舊穿著他最愛的白衣,看起來纖塵不染。
「冷香,」他走過來撫摸著我的臉,目光疼惜,「是為父對不起你。」
壓抑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來,我掙扎著起身,對著他大喊:「父親,您為什麼扔下我一走了之?您慷慨赴死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想過我?!」
他悲傷地看著我,然后竟然點了點頭,「想過。」
想過?他竟然說想過?!
我哂笑一聲,「您說謊!」
「我沒有說謊。冷香,我從小教你詩書禮樂、教你君子之道,并不是說說而已。我唯有做到知行合一,才能對得起從小對你的教育。」
都已經死了,他竟然還在談什麼君子之道,什麼知行合一!
「迂腐、可笑!」我氣得聲音發顫,「您簡直無藥可救!」
可是他的影子卻一點點變淡,「冷香,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您別走,您給我說清楚!」我伸出手去抓他的影子,卻什麼也撈不到。
「您給我說清楚啊!」我驀然睜開雙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可是腳剛一沾地,身子忽然一軟。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我被攬入一個堅實的懷抱,冰冷的聲音低沉地響起:「你要去哪兒。」
24
我的身體養了一個多月才見好。
而此時小太子已經又活蹦亂跳了——我不禁感慨小孩子恢復能力真強。
這段時間,皇帝經常來看小太子和太后,也會過來看我。
但他沒有再說治我的罪,也沒有提過我手腕上的傷。
和從前一樣,多數時間,他只是讓我陪他下棋、讀書、撫琴,偶爾會讓我幫他配香。
但又和從前不太一樣。
因為看著我時,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會慢慢變成一汪深不可測的潭水。
我的心開始莫名不安起來。
慢慢地,他回去的時間越來越晚,直到有一夜,他就靠在我的羅漢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