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還挺喜歡你的,尤其喜歡你跟在我身后,那副愛而不得的樣子。
「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傷我顏面,我也不至于這麼快起兵,更不至于這麼快殺你……」
胸中的空氣逐漸減少。
我難受得厲害,耳中嗡鳴不斷。
恍惚間,我瞧見他回頭望向我父皇。
他似乎是想從我父皇的表情中,找出一絲慌亂和驚恐。
可我父皇仍舊沒有動。
反倒是我沒忍住,挑唇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可笑。」
「你說什麼?」
大約是想聽清我說什麼,蕭灼手上的力氣松了些。
我趁機往后一步,掙脫他的桎梏。
驟然涌入喉間的空氣,激得我一陣咳嗽。
好不容易才咳嗽完,輕喘著望向他,語氣嘲諷:
「我……我說你想殺我,簡直可笑至極。」
聞言,他的眸色一黯,拳頭也緊握。
可我絲毫不懼,甚至緩緩朝他勾唇:
「今日你們進城,就沒有感覺太過順暢了嗎?
「比如,為何平日里人來人往的大街,今日只有零零散散的商戶……」
聽到這里,蕭灼已然明白過來了。
他眸子微瞇,臉色陰沉得嚇人。
我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同他方才一樣,語氣輕蔑:
「蕭灼,你的調虎離山真的不怎麼高明,不如試試我這招甕中捉鱉?」
31
我的話音還未落下,箭矢便自門外而來,擊中父皇身后持劍的叛軍。
殿外,也瞬間響起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蕭灼猛然反應過來:
「抓人質!」
他大吼著,想要捉我。
可才上前一步,還沒近我的身,便被破空而來的一柄利劍刺中肩頭。
衛青寒仿佛從天而降,同他纏斗在一起。
下一瞬,禁軍魚貫而入。
殿中的叛軍根本來不及反應,連揮舞的刀劍都沒落下,便被流箭擊中。
轉瞬,便只剩下同衛青寒纏斗的蕭灼一人。
形勢急劇逆轉。
蕭灼也沒撐多久。
他被衛青寒一劍劃在手上,挑走武器。
不多時便被制服。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仿若不可置信一般,雙眸赤紅,表情怔怔:
「不可能……怎麼可能……」
他如困獸一般掙扎著嘶吼:
「怎麼可能,禁軍明明都出城了!金陵應該無人可用才對……」
我卻沒看他。
讓人割斷我手上的繩子,活動了下手腕。
待筋骨舒展,才瞥他一眼:
「的確,你故意在楚軍中露面,設計制造恐慌,讓我們調走舉國兵力,又在開陽縣設計引走禁軍。
「若不是我瞞著朝臣極力說服父皇,大約此刻我已經是一具尸體。
「可惜,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金陵。」
因為無論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他籌謀的都不是滅國。
而是篡位。
32
蕭灼敗了。
但直到門外叛軍皆繳械投降,大局已定,他仍舊不甘心:
「不可能!我應該贏的!我應該成功登基才對!
「宋芝,是你!一切都是因為你!」
他扭動著身子。
那副咬牙切齒的表情,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不錯,是我。」
我沒否認,甚至朝他挑了挑唇:
「怎麼樣?美夢破碎的滋味如何?」
聞言,他的表情一怔。
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瞪大眼睛,惡狠狠問:
「果然,你也做了那個夢?」
他說「也」。
我并沒有多少意外。
畢竟,他謀反一事敗露,并非起兵的絕佳時機。
可他還是同楚國人聯手,起兵造反了。
原本我以為,他倚仗的是楚軍制造的外亂。
但方才聽他言之鑿鑿的那句「成功登基」
。
我才明白,他倚仗的不過是那個夢而已。
他以為他會贏。
可他算錯了。
因為夢里,他在百姓口中聲望頗高,又步步為營,籌謀多年才動手。
天時地利,勝算自然大。
可如今,他匆忙起兵,為了達到目的,甚至將與楚國的合作擺到明面上。
一個通敵叛國的賣國賊,就算造反成功,成功顛覆了宋氏江山。
他的皇位又能坐得了幾時?
但這麼淺顯明了的道理,他卻仿佛不懂似的。
仍舊叫囂:
「宋芝!我早就該殺了你!知道你去江源郡后,我就該殺了你的!」
他不斷掙扎蠕動的模樣有些可笑。
我沒忍住,輕嗤一聲:
「蕭灼,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有沒有那個夢,你都不可能篡位成功。
「因為于你來說,與楚國合作只是政治,但于大梁人來說,與楚國只有國仇家恨,就算你登上這個皇位,你也坐不穩。」
我扯了扯唇角。
蹲下撿起一柄劍,用劍尖挑起他的下巴:
「二十年前,楚軍屠戮峽浪關十萬百姓,你父親為護大梁子民壯烈犧牲。
「可笑的是,時至今日,我們尚且不能替逝者原諒楚軍,可你不僅恨錯了人,和殺父仇人合作,還差點親自毀了你父親守護的大梁江山……」
33
蕭灼似乎瘋了。
被押下去的時候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不斷叫囂「宋芝我要殺了你!」「我是皇帝,我才是大梁天子!」
可無論他喊什麼,都無人再回應。
叛軍被平,但邊境的楚軍卻還沒停下攻勢。
安撫完犧牲大臣們的親眷,將平叛后的相關事宜交代下去。
父皇連休息都不曾,又迅速召集大臣商議政事。
我也沒閑著,協助衛青寒和太子善后。
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出宮回府。
金陵城內,短暫頹喪過后,又恢復往日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