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我很熟。
正是督察院中助我尋人的副都御使——衛青寒。
督查院是父皇直接管轄。
若無父皇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辦案。
衛青寒以為只是簡單幫我找個人。
沒想到被我擺了一道,對我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見面之后,連禮都未行,便冷聲問:
「說吧,這案子你想怎麼查?」
16
江源郡郡守貪污一案,板上釘釘。
差的只有證據。
但我此番來,卻并不只是為了查案。
而是想先盡量避開洪水肆虐,尸殍遍野的人間慘劇。
「秘密查,你就以欽差身份帶著郡守巡查水利,找借口讓他加固河堤就行,尤其是這一帶。」
我在江源輿圖上指給衛青寒看。
他雖有疑慮,對我也還有氣。
但辦正事從來不拖后腿。
沒有多問,第二天一早,便利落地整裝帶人去了府衙。
他是正三品副都御使。
又是當朝「寵妃」衛氏的侄子,金陵四大家之一——衛家的嫡出公子。
身份擺在那兒,江源郡守不敢得罪。
幾乎沒花什麼工夫,便唬得那郡守忙不迭地加固了堤岸。
我也沒閑著。
躲在租來的小院里,帶著拐來的御醫,一邊研制預防和治療疫病的方子。
一邊請來六十里地外,君也山上云會寺中的高僧,每隔七日于城中講一次法會。
那高僧德高望重,平日里大多都在閉關修行,一偈難求。
每次講佛都座無虛席。
因此,在得知他會在六月十二那日,于云會寺開壇,為每一位到場的人祈福的時候。
江源郡的百姓幾乎都去了。
剩下一些沒去的,也被衛青寒借郡守之名,調去附近早已備好物資的地勢高處。
六月十二那日,如夢里父皇奏報中描述的那般。
天空烏云密閉,如魔軍壓城。
傍晚,暴雨突至。
17
這場暴雨一連下了幾日。
江源百姓被困云會寺,等雨停回城,洪水已經退了。
河岸決堤我早已料到。
畢竟江源郡守貪墨水利銀不是一年兩年。
那些被河水慢慢侵蝕的堤壩,就算傾盡整個江源之力,也無法在不足三個月的時間里,修復到萬無一失。
好在因提前加固過,此次洪災并不嚴重。
雖然也損毀了一部分房屋。
但比起夢中的大半城池被毀,尸殍遍野的情形好上太多。
百姓無恙。
剩下的就是解決被淹死的牲畜尸體,和預防疫病。
有衛青寒相助。
災后重建和防疫之事都有條不紊。
百姓們都在感嘆云會寺祈福會靈驗,天佑大梁。
唯獨衛青寒看透一切似地問我:
「你知道會有洪災?為何不明說?」
我沒回答,朝他翻了個白眼:
「制造一場恐慌,不如制造一場祥瑞。」
「如今塵埃已定,時候該收尾了。」
18
江源郡守被衛青寒帶人抓起來那天,府衙外面站滿了圍觀群眾。
他貪污一事有目共睹。
不等定罪,臭雞蛋和爛菜葉就砸到他腦袋上頭。
人們咒罵不斷。
可即便如此,他還在垂死掙扎。
他還是狡辯:「決堤一事與我無關,衛青寒你一個黃口小兒,既無證據,又無陛下詔書,憑什麼捉我下獄?」
衛青寒此番前來,的確沒帶詔書。
可是……
「誰說沒有證據?」
我從人群中出來。
看見我,那郡守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可他視線落在我身后,那一箱箱被抬上來的銀子上時。
臉色又登時一白。
他的確有些小聰明。
若不是夢里蕭灼花了一個多月,在他妾室娘家的院子里找到這些賬本和銀兩。
我也不可能那麼快找到證據:
「用這些證據抓你,你說夠還是不夠?」
我將賬本扔在他臉上。
他掙扎著想去搶,可被人押著,半分動彈不得。
只得大喊:「誣陷!誰知道你們從哪里找出這些東西!
「你是什麼人?誣陷朝廷命官,是要殺頭的!」
他話剛說完,便被衛青寒一腳踹倒,「撲通」一聲趴在地上。
「參見長公主。」
衛青寒跪下,難得地對我恭敬地行了個禮。
聞言,郡守表情震驚。
就連人群中也爆發一陣哄鬧。
「這便是傳聞中那位囂張跋扈的長公主?」
「應該吧,咱們大梁還有幾個長公主?」
「她怎麼會在這兒?」
……
19
人們議論紛紛。
可大約因為我是女子,從前名聲也不大好。
他們的語氣大多只是好奇,沒什麼敬意。
就連那郡守震驚完了,表情都帶上一絲不屑,咬牙死犟:
「就算你是公主,你也沒有資格查朝堂之事。我是朝廷命官,想要拿我,就拿出圣旨,走朝廷的章程!」
這倒是頭一次有人在我面前如此囂張。
我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
「章程?本公主就是章程!」
我抽出侍衛的劍,架上他的脖子:
「想必你也聽說過,本公主揍二品大員,親自手刃貪官酷吏之事吧?
「還章程?
「今日我既出現在這里,便是我無論做什麼,就算殺了你,父皇他都默許!」
20
揍二品大員和手刃貪官之事,自然不是我做的。
但當時我的確在場。
傳聞總是亦真亦假。
加上后來我為了蕭灼刁難世家嫡女,揍王孫公子做的那些荒唐事。
坊間便漸漸傳成了這樣。
眼見刀劍架在脖子上,那郡守終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