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會不會和夢中一樣,有這麼一場傷及國家根本的水患。
但我不敢賭。
原本打定主意,等解禁之后,便進宮尋父皇旁敲側擊商議。
可解禁那日,我才剛走出公主府的大門。
就見蕭灼長身而立,站在門口。
11
早春尚冷,蕭灼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嘴唇微微泛著白,耳朵也凍得通紅。
休夫一事,我絲毫顏面沒給他留。
本以為他是來找我晦氣的。
沒想到見我出來,他上前兩步攔住我的去路。
眉頭雖然微微皺起,但語氣卻算得上輕柔:
「宋芝,我們談談。」
「宋芝?」我挑眉,「誰給你的膽子,直呼本公主的名諱?還用這般命令的語氣同本公主說話?」
他大約已經猜到我會這般態度。
表情沒有絲毫意外。
但還是怔了怔,才啞然開口:
「長公主,可否同我談談?」
從前都是我追在他身后,忍受他的冷言冷語。
何曾見過他如此低聲下氣?
這一幕我覺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輕笑一聲:
「不談,本公主的時間金貴得很,沒興趣聽你廢話。」
說完徑直繞過他,上了馬車。
可他卻不依不饒:
「我知道你容不下蔓娘,我可以將她遣散出府。」
他大約以為,只要像從前那般對我和顏悅色幾分。
我便能像從前那般回心轉意。
因此,語氣帶著幾分倨傲:
「我也可以向你承諾此生再不納妾,身邊再無旁人,只真心待你一人,只要你……」
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聽不下去。
我掀起車簾,淡淡瞥他一眼,冷聲打斷:
「蕭灼,三個月前你口口聲聲說,此生心中只有沈蔓玉一人。若你今天不來說這番話,我還能敬你重情重義。
「如今看來,你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你我已無干系,你納妾與否也與我無關,別在這兒丟臉了,滾吧。」
12
被我一通譏諷,蕭灼的面色霎時便沉了。
他牙齦緊咬,眸中厲色一閃而逝,胸膛也劇烈起伏。
直到我放下車簾,馬車漸漸走遠。
他都沒再說出一句話。
我沒有給蕭灼好臉色,青蓮似乎很高興:
「公主,您方才那番話也太解氣了。
「男人都是這樣,越得不到就越香,失去才知道后悔。您若是早些這般冷著蕭侯爺,說不定他早就明白自己的真心呢……」
真心?
若放在從前,大約我也會這麼想。
可大夢一場,瞧見他將沈蔓玉小心翼翼護在身后的情形。
我怎麼可能還會自作多情?
我了解他。
他突然轉變姿態,可不是什麼突然明白自己的真心。
只是有所圖謀而已。
13
我進宮時,早朝還沒有散。
在御書房中等了兩個時辰,父皇才下朝回來。
他一進門便開始數落:
「今日禁足才解,你不老實在你的公主府待著,進宮來做什麼?」
我笑吟吟地替他斟上一杯茶:
「三月不見,兒臣想您了不行嗎?」
父皇聞言,輕哼一聲:
「朕還不知道你?你這個皮猴子哪里是想朕了,分明是有求于朕。說吧,什麼事?」
他話雖然這麼說,但唇角微牽,一直緊皺的眉也松了些許。
「還是父皇了解兒臣。」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拐彎抹角,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
「前些時日,我收到一封秘信,信中有人告發江源郡守貪污受賄,私吞朝廷撥下去的水利銀。
「再有幾個月便是雨季,若此事屬實,一旦遇暴雨突襲,滄源江決堤,后果將不堪設想……」
聞言,父皇的眉頭又狠狠皺起。
卻還是狐疑:「什麼秘信不送去大理寺,反而送去你那里?」
14
信沒有送去大理寺,自然因為不是旁人送來的。
而是我托人調查的。
夢里,江源郡水患平息之后,父皇派人徹查。
一查之下才發現,江源郡郡守貪墨已久。
不僅連續幾年私吞朝廷撥下去加固堤壩的銀兩。
還派人秘密追殺帶著證據上金陵告御狀的百姓。
是否能找到告御狀的江源郡百姓,我原本并不確定。
可一封書信送往督查院不久,竟當真找到這麼個人。
經此一事,徹底證實夢中內容會一一發生。
我原本還想找機會再說與父皇聽。
但夢中內容我試著同青蓮講過數次。
無論是說還是寫,表達得再隱晦,青蓮都像父皇那般。
要麼完全聽不見。
要麼聽見了,轉瞬便忘記。
仿佛有什麼神秘力量,在阻止干預。
好的是,雖然無法說與旁人,但我暗中調查一事,卻并未受阻。
所以我猜,若我出手干預,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此,我穩了穩心神,望向父皇:
「現在重要的不是信怎麼到我這里的,而是如何查證此事。
「父皇,我想去江源郡。」
15
自古以來,女子不得干政。
我的提議,父皇自然沒有答應。
但我今日進宮,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
只是知會一聲,權當提個醒而已。
被父皇訓斥一頓回府后,我借口身體不適,讓青蓮去宮里請來資歷最深的御醫。
然后趁著夜色收拾行李,拐了御醫,帶著她和兩個身手出眾的侍衛便出了城。
父皇嘴上說不許我插手此事。
但他嘴硬心軟。
我前腳剛到江源郡,后腳他便秘密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