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也經常給我打電話。

但毫無例外，全是責怪我的。

「讓你幫忙在學校管管弟弟，你就把你弟帶壞？！

「你不知道他是全省前十嗎，你把他毀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只覺得好笑。

「是我毀了他嗎？難道不是他自己選擇的嗎？

「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麼要我照顧他？！」

那個時候。

電話對面，我媽怒火滔天，罵我喪良心。

而僅過了一個月后的夜晚。

她就被車撞了。

車主肇事逃逸。

她躺在搶救室，昏迷不醒。

我給江鴻卓打電話，也打不通。

但他朋友圈內，和路以光的合照卻照常更新。

【今天三環的風很大！】

他很開心。

可是。

在交警大隊的監控里。

我明明看見，肇事逃逸的。

正是路以光和江鴻卓駕駛的摩托車。

8

我撥通江鴻卓的電話。

「媽快死了，在搶救。」

江鴻卓語調夸張：「你沒發燒吧？胡說什麼？」

他掛了電話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向兄弟吐槽：

「……說我媽死了？我媽不也是她媽嗎，搞笑。」

我又給他發短信。

他回：

【別放屁了，昨晚上媽才給我打過電話。】

行，我通知到位了。

是你自己不管的。

我媽搶救了三個小時后，宣告死亡。

而交警也終于通知到路以光和江鴻卓。

江鴻卓在天光微亮時，飛奔到搶救室門口。

「媽——！」

「媽在哪里？」江鴻卓狠狠搖晃著我的肩膀，「她不可能死，一定是你在騙我！」

我將死亡證明狠狠摔在他的臉上。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難道沒通知你嗎？是你自己不信！」

他身后。

路以光用手指擋住揚起的嘴角——

他在笑。

真是瘋子！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江鴻卓蹲坐在地上。

他抓著路以光的衣角，大哭出聲。

「明明昨天晚上媽還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說愿意原諒我，給我做了我喜歡吃的菜——

「……都、都怪蔣峰！是他昨晚讓我喝酒的！」

路以光撫摸江鴻卓的頭頂，神色漠然：

「昨天開車的人，是你對吧……？」

「是……我？」

江鴻卓抬起頭，聲線抖了一下，不停地搖晃著頭。

「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喝多了。」

「即使是你也沒關系，」路以光擦掉江鴻卓的眼淚，「我會找我爸幫忙運作的。」

江鴻卓環抱住路以光，滿臉慶幸：「謝謝你。」

可在江鴻卓看不到的角度。

路以光不耐地皺了下眉。

他對身后的跟班使了個眼色。

當天。

路以光終于揭開了這場盛大玩笑的真面目。

他將這件事在校園論壇大肆宣傳——

【賤狗酒駕撞死自己母親……他哭的時候，我差點沒笑出聲。】

被按下暫停鍵的霸凌再次上演。

路以光讓人抓著江鴻卓跪在自己面前。

「知道你媽為什麼會出現在三環嗎？是我把地址發給了她。

「陪你演了這麼久的戲，怪惡心的。」

他放肆大笑。

絕版的運動鞋踩在江鴻卓的后脖頸，路以光嘲笑道：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賤？」

江鴻卓面容屈辱, 青筋直跳。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

「是啊。玩了這麼久，我早膩了。」

路以光起身, 對著蔣峰揮手。

「去吧，你不是想試試男人？

「別弄出人命。」

在這個森然冷夜。

江鴻卓的嘶吼在廢棄倉庫中，久久回響。

風聲鶴唳。

班里的同學大氣也不敢出。

他們對路以光的惡劣程度，再次刷新。

「好好的一個學霸……唉，就被這麼毀了。

」

「可是，我怎麼覺得是學霸自愿的。」

「難說啊。」

我媽死得匆忙。

她一定想不到, 她的所有身后事都是由她不疼愛的我，一手操辦的。

火化她那天。

我剛從殯儀場出來, 手里的骨灰盒就被一個身影撞翻。

來人將拐杖扔在一邊, 抱著我的褲腿大喊：

「姐——！你為什麼不救我了！」

正是江鴻卓。

他的腿因為受創而扭曲, 渾身不留一塊好皮, 狀似瘋魔。

「姐！路以光他真的是惡魔！

「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你去替我承受路以光的霸凌！

「為什麼這輩子，你不幫我了啊！！」

他這是……也重生了？

活該。

我裝作單純的模樣。

「為什麼這輩子不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訥訥道：

「我、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你救了我，我保送清華，賺了大錢！

「姐，你幫我這一次, 我以后一定讓你享福！」

「哦？」我莞爾笑道，「那在夢里, 我救了你之后，路以光是怎麼對我的？

「你賺了錢之后，又有沒有分給我呢？」

「這……當然是有的！」江鴻卓道。

「傻弟弟, 」我搖頭，「一個人怎麼會被騙兩次。」

我將他一個人留在原地，撿起骨灰盒，轉身走了。

「江曼——！你的話什麼意思, 你也重生了是不是？！

「你是我姐, 憑什麼不幫我——？！」

他費力地挪動拐杖。

卻再也追不上我。

9

江鴻卓沒能參加高考。

他因為酒駕和肇事逃逸，被判 10 年有期徒刑。

聽說他在進監獄前，又一次被路以光霸凌的時候。

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扎進了路以光的胸膛。

江鴻卓被路以光的跟班一擁而上，包圍其中。

他任由拳打腳踢落在自己身上。

不閃不躲, 笑得蒼涼。

「路以光……你根本……配不上別人的喜歡。

」

可惜。

沒人在意他說的話。

而他的那一刀，也沒有給路以光造成傷害。

路以光出院后，依舊在本地混得風生水起。

陽光熱烈的暑假，大家各奔前程。

上一世被路以光霸凌、最后被他迎娶的那個女孩，這一世平安渡過，考進本地著名 985。

她在我的同學錄上寫：

【祝我們前途光明！】

看著她燦爛的笑靨, 我發自真心道：

「也祝你此生幸福，再無折難。」

他日臥龍終得雨。

今朝放鶴且沖天。

九月。

我踏入清華的大門。

我讀的是網絡安全專業。

在我的專業知識, 爐火純青的那一天。

路以光家集團的官網。

炸了。

官網首頁, 全部都是路以光霸凌他人的證據。

圖片、文字, 令人觸目驚心。

【畜生！】

【那麼小的女孩，他也下得去手！】

【這算得上是黑惡勢力了吧？】

與此同時。

路氏集團偷稅漏稅的證據也被曝光。

路父和路以光一起被送進監獄。

被處以槍決。

晦暗散盡，日光長明。

曾經黑白通吃的龐然大物, 就這麼消散在了時代中。

「江曼！」

身后，室友喊我，「創業比賽的 showcase 快開始啦！」

「來了！」

我合上電腦。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畢竟。

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哦。

-完-

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