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跟媽說話呢!」
我跟她講道理,她跟我講態度。
我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她后退一步,神色警惕:「怎麼?你還想打我?」
不知何時起,我已經比她高了。
我提起書包:
「那 10 萬塊算我還給你的養育費。以后,我們互不相欠!」
我將她的叫喊拋在身后。
「江曼——你去哪?給我滾回來!」
我在圖書館借了臺式電腦。
打開 VSCode,開始刷算法題。
我記得一周后有全國的計算機競賽。
如果拿到前三,可以保送清北。
上一世,江鴻卓便是通過參加競賽保送的。
但競賽沒有那麼容易。
至少我目前的水平,遠遠不夠。
熬了一個通宵后,我直接去上學。
第一節課過半,江鴻卓姍姍來遲。
「報告!」
他身形狼狽地出現在班級門口,惹得全班同學一陣哄笑。
江鴻卓的校服被撕開了兩個長長的口子,一道在胸前,一道在褲襠。
他身上過夜酸水的味道,在教室四散開來。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還不算慘。
至少。
遠沒有上一世的我慘。
正在講課的班主任捂住鼻子。
「江鴻卓,你這是去哪了?」
「我……我……」他無措地垂下頭。
同桌戳了下我的胳膊:「你弟好可憐,你不管?」
我寫筆記的手頓了一下。
上一世。
我癱瘓后。
在他生日那天,我攢錢買了禮物,去清華找他。
學校北門,他的同學問:
「那是誰?怎麼坐著輪椅來學校?」
「不知道,」他的目光如同陌生人一般掃過我,「我不認識。」
事后,他又給我發消息。
【沒事別來我學校!】
……他嫌我丟人。
想到這里,我抬眼看向同桌。
「以后,就當我和他不認識。
「我嫌他丟人。」
就在江鴻卓被奚落得無地自容時。
路以光的聲音從教室最后一排傳來。
「老師,江鴻卓想坐我前桌。」
江鴻卓雖然是全省前十。
可路以光的父親,卻橫行本地商政兩界。
孰輕孰重,毫無疑問。
班主任于是對江鴻卓說:
「那你坐過去吧。」
江鴻卓手心將校服揉得發皺,低聲應了句「好」。
課間,數學課代表從老師辦公室回來。
在厚厚一沓試卷中,他舉起江鴻卓的考卷。
紙張被抖得噗噗作響。
「大家快看,江鴻卓在卷子上寫『我是賤狗』!哈哈哈!
「學霸發起瘋來,果真與眾不同!」
路以光笑得前仰后合,一雙桃花眼笑出了淚。
「你怎麼這麼聽話呀?」
他用腳踢了踢他前桌,坐立不安的江鴻卓。
「真是我的乖狗狗。」
4
江鴻卓靠著試卷上的一句「我是賤狗」,在校園論壇一戰成名。
可當天晚自習結束后,我路過江鴻卓的座位時。
在他的草稿紙上,看見他書寫了無數遍路以光的名字。
那一頁的最后,他寫下博爾赫斯的詩句。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一筆一畫。
滿含愛意。
呵。
……我都有點好奇了。
江鴻卓在被路以光踩在腳底的時候。
究竟是感到羞辱?
還是,感到幸福?
江鴻卓拿著水杯從后門看見我,立刻跑過來質問:
「誰讓你偷看的!」
「既然見不得人,還敢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我翻了個白眼,正欲離開,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
「不準說出去!」
「放心,」我冷笑道,「我不愛多管閑事。
」
他半信半疑地看著我。
這幾天我和江鴻卓幾乎沒怎麼說話。
仔細想想。
我們的姐弟關系,一直是靠我來主動維系的。
我媽常說:「你是姐姐,當然要多照顧弟弟!」
我心疼她作為單親媽媽,要一邊上班,一邊拉扯我們姐弟長大,便處處為她分擔。
長此以往。
我在她的要求下追著江鴻卓,照顧他,關心他。
簡直就像他的第二個媽。
而江鴻卓也繼承了我媽的自私性格。
他只會在用得著我的時候,喊我「姐姐」。
否則。
即使在校園里擦肩而過,他都會避開我的視線。
我趁著周末回家收拾了行李,辦了住宿。
每天,我都只睡六個小時,困了就喝咖啡,連吃飯的時間手里都背著算法公式。
終于到了計算機競賽那一天。
我在考場門口碰到了我媽。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要去參加競賽怎麼不和媽說?」
她遞給我文具盒和礦泉水,「趕緊進去吧。」
還有十分鐘就要開考。
但不知為何,我心里總覺得不舒服。
我媽她會有這麼好心?
想了想,我把文具盒還有礦泉水都放到了講臺上,只在桌子上留下身份證和準考證。
考試正式開始。
我雙指敲動鍵盤,全身心貫注其中。
大概在結束前的倒數十分鐘。
講臺傳來「嗡嗡」的震動聲。
監考老師「嗯?」了一聲,在講臺上四處查看,最后找到了我媽給我的那個文具盒里。
他翻了翻。
在文具盒的夾層里,赫然是一塊被縫進去的手環!
監考老師問:「誰的手環?有電話打來。」
那個瞬間,我悚然一驚!
如果……我沒有把文具盒放到講臺。
那恐怕此時的我,已經被判為作弊!
考試結束,我冷汗淋漓。
「這是什麼意思!」我把手環扔在我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