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了那麼多血，不死才奇怪。

我看到那些叔伯嬸娘們看我的目光都透露出害怕。

他們輕聲道：「不知道她有瘋病啊？」

「哎呀，估計沒被刺激到，誰讓她兄嫂來搶她東西呢？」

「估計被她相公拋棄了，就瘋了。哎，可憐啊。」

「徐大郎和他媳婦死了就死了，這麼多年，還不如巧巧對我們好，巧巧至少愿意給小孩兒糖吃，還愿意偶爾送我們魚呢。」

「巧巧可憐啊。」

36

我被關進了大牢。

大家都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看著我。

畢竟本縣能光明正大殺人的女子還沒有。

而且一殺就殺倆。

聽說大家都心有余悸，生怕再去別人家里搬東西，被人用刀砍死了。

我畫了好多押。

冷靜下來后，我有點后悔。

我走了，我的兔子沒人喂草。

現在正是打魚的好時節，我也不能去打魚。

我有好多老主顧，都等著買我的魚呢。

黑心大哥和大嫂是爛人，我卻因為一時沖動，把自己也拖進了泥潭里。

被關了三天后，獄卒帶著一個人來看我。

我被關得有些渾渾噩噩的，猛然被人摟在懷里，溫暖寬厚的懷抱，讓我止不住流淚。

我也不想殺人的。

是他們欺人太甚。

我也不想成為一個瘋子的，可是不成為瘋子，好像就要任人欺負了。

「乖，不哭了，我在，我一直在，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是書生。

書生回來了。

我哭得更大聲了。

37

我沒再去看過我的小木屋，也沒去看過我的小池塘，我的兔子我也沒見過了。

還有那條如碧玉般的小河，它養活了我，讓我存了好多好多錢，它很美，就像一條腰帶一樣，把整個村莊都環住了。

我再也沒見過了。

書生說徐巧巧已經被砍頭了，尸體被燒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徐巧巧這個人了。

他回去把我埋在地里的銀子給我挖了出來。

我抱著銀子，輕聲問他會不會害怕我。

因為我是個瘋子，我是個殺人犯。

書生抱著我，他說我是個好姑娘，很能干，很善良，有時候嘴里不饒人，但是一頓飯也沒讓他餓過肚子，他是吃我的軟飯才有今天的，他嫌棄誰都不會嫌棄我。

他還說黑心大哥大嫂就該死，他們早年賣我的時候，就該死了。

還說我是為民除害。

這件事還是嚇到我了。

書生在一個很早很早的清晨，買了一輛馬車，花了二十兩銀子，然后帶著我離開了我的家鄉。

他要去京城。

我跟著他一起去，他說他不該放心我一個人在家里，以后去哪里都帶著我。

38

我們在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到京城。

我們租了個小宅子，書生安心備考，而我則無所事事。

我現在有五百兩銀子。

有一半是我賣魚的錢，一半是書生給我的錢。

我問書生：「我做點什麼去賺錢？」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你最好先不要拋頭露面。雖然老家來京城的人幾乎沒有，但謹慎些是沒錯的。你既然現在得空了，何不好好休養身心，看些書，讓自己改頭換面些？」

于是，我開始每日洗衣做飯料理家務，然后就拿出書本來學。

書生去給我買了些閑書回來，讓我看。

我覺得有點焦慮，忙慣了的人，閑不下來。

閑下來了心里就沒底，就擔心將來。

不過，我很快找到了新的事做，就是研究做面條。

我覺得將來要是走投無路了，可以去館子里當廚娘，或者自己支個攤子，賣面條。

我很快就開始沉浸在自己的發財夢里面了。

我甚至想立刻就去開個小面館，看看賺錢不賺錢。

不過，我還沒開始實施我的計劃，就有個人來找我麻煩。

39

是個富家小姐。

我還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人。

她的肌膚就像是在牛乳里泡過一樣，跟我見過的好看的白瓷碗那般白凈好看。

她穿的衣服，是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那種花紋、布料。

她站在那里，看我一眼，我都覺得自己該無地自容。

她身上還有香味，不像我，或許身上還有魚腥味兒？

富家小姐開口了，語氣是高高在上：「給你五千兩銀子，離開季晏之。」

我一臉迷茫地問她：「季晏之是誰啊？」

她氣道：「你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就和他住一起了？你還要臉嗎？」

哦，她說的是書生。

我平時都不叫他名字的，要麼叫喂，要麼叫書生，要麼叫季大哥，心情不好就叫他死讀書的。

書生對外說我是他路上撿到的孤女，下雨天我們倆在破廟一起待過，毀了我的名聲，要娶我。

我改了個名字，叫錢無憂。

書生給取的，說以后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和無憂的生活。

我覺得挺好。

我特誠懇地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輕蔑地看著我道，「你看看你這村姑樣，哪里配得上他？季公子學問好，長得好，我爹說了，將來是大有作為，他就該娶我這樣的千金小姐，而不是你這種他半路撿來的孤女！」

「他這麼好，我才不會讓給你呢！」

我心想，她是腦子有毛病嗎？她都把書生說那麼好了，我憑什麼要讓給她啊？

于是我道：「你當我是傻的啊？還是你傻的啊？你想得美！告訴你，我們情比金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