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熟悉的黑暗又襲來,我聽到她在我耳邊說道,「喂,你先別睡,先記住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啊,你睡著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你將來怎麼報恩,那我不是虧死了……」
「云珩。」
我動了動唇,努力想說出我的名字,最后陷入黑暗。
12
我醒來后,以為是一場夢。
那小丫頭,就像一顆流星,轉瞬即逝。
大師看著我,說,一切皆是命數。
我向他打聽那個小丫頭。
他搖了搖頭,一臉高深莫測:「有緣自會相見。」
我的病,真的好了許多。
連太醫都不敢置信。
事情太過玄乎,若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斷然是不會相信的。
后來,我找遍了整個京城,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小丫頭。
我甚至派人守在那棵古樹下,也一無所獲。
直到多年后的那日,隔著一扇窗的驚鴻一瞥。
是她。
八年之久,我還是能一眼認出來她。
因為我的醫書里,夾著她的許多畫像。
畫上稚嫩的小丫頭,已經長成了英姿颯爽的少女。
勝過我千萬次的想象。
她打著馬,慢悠悠地從長街而過,滿身颯颯,如太陽般耀眼。
原來她是霍將軍的女兒,自幼跟隨父母遠居于邊陲之地。
難怪,我尋遍全京城乃至周邊各地,也沒能找到她。
霍老夫人帶著她參加宴會。
她并不知道,有她在的每一場宴會,我都在不遠處,偷偷地看著她。
我想直接去找她,可臨了,我又膽怯了。
她會不會記得我?
畢竟已經過了八年。
可那顆藥那麼重要,她都給了我,一定還記得吧。
她還等著我給她報恩。
她不會忘記我。
那日,尚書府的賞花宴,我鼓起勇氣,出現在她面前。
看見她盯著我看,眼里帶著驚艷和欣賞。
唯獨沒有熟悉之感。
我面不改色,沒人知曉我心底有多慌亂。
她很快收回了視線。
我泄了氣,她果真不認識我了。
我打算找個時機見她,告訴她,我就是云珩,八年前你救了的云珩。
欠了你恩情的云珩。
從未有一天忘記過你的云珩。
可就在這場宴會之后,突然就傳出她一些不好的言論。
說的是,從邊關回京的鄉巴佬,癡傻般地盯著寧王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鄉巴佬?他們是說阿貞?他們說我的小丫頭阿貞?
我勃然大怒。
為何這些所謂良好教養的世家姑娘,卻如長舌婦一般?
真是令人厭惡。
后來,我去找了太子兄長。
兄長聽明我的來意,笑得很欣慰:「我家小三兒長大了,知道護著喜歡的姑娘了。」
太子兄應了我的要求,將那幾個嚼舌根的姑娘在朝為官的父兄都挑了出來,又在公務上找出幾個錯處來,當眾斥責一番,還罰了他們的俸祿。
后來,那幾人一聚頭,終于發現原來是自家閨女在外頭胡言亂語,回去后,自然又是一番懲戒。
這些都是后話了。
當下我冷靜下來后,讓人將謠言換了風向——
是寧王對霍家姑娘,一見鐘情。
可連我都沒能料到,我手下還有這般廢物,竟然調換了名字。
傳出了——霍家姑娘癡戀寧王的流言。
可又為什麼,我氣急的同時,心底又滋生出陌生的,隱秘的欣喜?
這種欣喜,讓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可沒過幾日,我得知她去了周家相看。
周家的小子有什麼好?
不過是個書呆子,長得一副歪瓜裂棗的模樣。
她不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嗎?
我問我的貼身侍衛阿成:「你說,本殿下現在比幼時好看了些,還是難看了些?」
阿成被我問住了,扭扭捏捏不知道回話。
我氣急,罰了他去蹲馬步。
外面的謠言愈演愈烈。
是我都未曾想到的。
阿貞來找我,為了平息謠言。
我竟然無恥地,一次次地躲避她。
直到那日,避無可避。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臉上,我有些欣喜,她是不是覺得我好看?她很快就移開眼,我很失落。
我與她,不過幾步之遙,那麼近的距離,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我感覺自己好像又生病了一樣。
我又落荒而逃,我害怕她說出,謠言帶給她的困擾, 害怕她說出:我根本就不喜歡你,都是別人誤會。
我更不敢讓她知曉,謠言都是我傳出來的。
等我下定決心要與她坦誠相待時,昌縣出了事, 有個村子受了洪災后,人畜都出現了病亡的情況,我得知后, 怕是瘟疫,便決定親自去看看。
事況緊急, 我給她留了信, 讓她等我。
等我回來, 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
我也沒想到,她會追來昌縣。
我又喜又怒。
她就這麼急著要和我撇清關系嗎?
連日勞累, 我有些發熱。
我無恥地利用這場發熱, 靠近她。
「云珩……」我聽見了她焦急的聲音。
我又驚又喜。
她認出我來了是嗎?
可見她守了我一夜, 我又很心疼她。
迷迷糊糊中, 她替我擦著身子, 我分明聽見了她有些粗重的呼吸。
我很羞澀, 又有些歡喜, 她是不是喜歡我的身材?
可第二日,我故意作出一副被她看光了的樣子, 她卻面色平常, 沒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澀。
我好氣啊。
我像病了一樣, 患得患失起來。
回京后, 我才鼓起勇氣, 向她表白, 向她坦白。
她拿著荊條,又不舍得打我。
我心底的喜悅噴涌而出。
我向父皇要了賜婚圣旨。
我要向天下人證明, 是我云珩, 愛慕霍家阿貞。
也是我云珩, 一心求娶阿貞。
成婚那日,父皇母后,阿姐和太子兄長都親臨我的王府。
我牽著阿貞,跪拜雙親。
母后坐在上首,捂著嘴, 淚流滿面,身后的阿姐亦是含著淚。
父皇與兄長亦是紅著眼。
他們一定是, 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天。
入洞房后,我將屋里的人都趕了出去。
這樣就沒人知道我揭開蓋頭時,手抖得有多厲害了。
蓋頭揭開,我對上一雙盈盈笑眼。
她問:「云珩,你就是這般報恩的嗎?」
我將她的手抓在手心,紅著眼, 顫聲回她:
「嗯,一生相許,不離不棄。」
-完-
是甜橙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