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自己也有些不解,為何一腔孤勇就追來了這里。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含糊不明的態度。
又或是因為那日隔著車簾,他望向我時,那盛滿星光的雙眸。
可見他這般質問,我莫名有些惱怒:「你能來,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他無奈一嘆,語氣帶著縱容:「罷了,明日再讓人送你回京,你乖乖的,不要亂走。」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名侍衛尋來,顯然是有急事。
他看了我一眼,溫聲交代我不要亂走。
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將身后的貼身侍衛指派給我,才匆匆離去。
我有些好笑,他以為我是嬌滴滴的閨閣女子不成?
在邊關時,我常常被我兄長帶著穿過各種叢林,就連野狼都曾捕殺過。
侍衛將我領進一頂簡陋的帳篷內。
內里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一張暗色老舊的書桌上,擺著幾本攤開的醫書,上面的字跡消瘦,且蒼勁有力,倒是字如其人。
沒想到他堂堂王爺,絲毫不矯情,這樣的環境也能住得下。
不大的帳篷里還縈繞著淡淡的冷木香味。
我后知后覺地,不自在起來。
夜已深,寧王一直未歸。
白日里還是晴朗的天,這會子突然下起雨來。
聽著噼里啪啦的雨聲,我陡然間心煩意亂起來。
我喚來他走前留下來的侍衛:「殿下去了哪兒?」
那侍衛搖了搖頭,面上也帶了幾分擔憂。
「你快去找殿下,不用留在我這里。」
侍衛猶豫了一瞬,在我催促的眼神里,飛快地沖進雨中。
不一會兒他折了回來:「霍姑娘,王爺上了山,半山腰有兩位老人病重,一直不肯下山,王爺親自去診治了。
」
我想起他那單薄的身板,不由擰起眉,不是有隨行的太醫,何須他親力親為?
我好不容易……
罷了。
我看向黑夜,好在這時雨勢小了些。
我問那侍衛:「你知道路嗎?帶路。」
我與名喚阿成的侍衛,沿著山道徒步而上。
雨漸漸停了,烏云散去,露出皎潔的月光。
下過雨的山路十分不好走,腳下泥濘,連我都不慎滑了幾跤。
我嘀咕著,也不知道他那小身板是怎麼走上去的。
杵著木棍,我加快腳步。
行至半山腰,前方傳來動靜。
「殿下?」我喚道。
「霍姑娘?」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松了口氣。
借著月色,我也看清了走過來的兩人。
當前一名侍衛,身上背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后面的寧王,身后也背著一位精瘦的老人。
看著這樣的寧王,我心底一震。
他果真如傳言說的那般,是至誠至善之人。
全然沒有王孫貴胄身上的清高孤傲。
他是真的,在為百姓謀福。
阿成連忙上前接應,接過寧王身后的老人家。
「霍姑娘,殿下交給您了,我們先行一步。」阿成對我道。
我點頭保證道:「你們放心吧。」
「怎麼這麼不聽話,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帳篷里嗎?」
耳邊是寧王無奈低啞的嗓音。
我語氣不善起來:「殿下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方才就見他身子有些不穩,此時聽他氣息頗重,怕是有些失力。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你別擔心,我無事……」
我白他一眼,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忽地,嘴里說著無事的人,下一刻就滑了一跤。
萬幸我正盯著他看,手疾眼快地拉了他一把。
一聲悶哼聲傳來,他身子虛脫了一般,直直向我靠過來。
他身形單薄,身量卻極高,我腳下不由踉蹌幾步,連忙伸手攬住他,他順勢靠在我肩上。
清冽的氣息,瞬間包裹住我。
我自幼雖散漫隨性,到底不曾與男子有過親密舉動,一番無措后,臉頰都燒了起來,我推他:「喂,殿下?」
打在我脖頸間的呼吸都帶著灼燒,我發現有些不對勁,抬手摸去,手下一燙。
「殿下,你發熱了?」
回應我的,是他輕哼聲。
我有些焦急起來:「喂,云珩!」
山間蟲鳴聲陣陣,他貼在我的耳邊,輕聲呢喃著什麼,幾不可聞:
「阿貞……」
07
「別怕,我沒事。」
寧王臉頰通紅,眼神迷離,顯然是燒得不輕,還佯裝無事安撫我。
「逞什麼強?虧你還是醫者。」
我嘀咕一句,將他扶進半山腰的小院內。
今日從侍衛阿成口中得知,自他來到昌縣起,一刻不曾停歇,親自為百姓看診開藥。
連日的勞累,加上今日的一場雨,怕是強撐到現在。
剛扶著他躺下去,他便昏睡過去。
萬幸在這半山腰的小院子里,我找到半瓶燒酒,只猶豫了片刻,我便掀開他濕透的衣服,用燒酒替他擦拭了一番。
后半夜,他終于退了燒。
我長舒一口氣,守在他身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臉上一片涼意襲來,我猛然驚醒,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我一轉頭,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以及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
他有些慌張地垂下眼眸,手指蜷縮在身側,神色也不自在: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
「你感覺怎麼樣?」
兩道聲音重疊,他復而抬眸看我,明亮的眼睛如同星辰熠熠,眼底似交織著許多復雜得難以言說的情緒。
我聽他嗓音嘶啞,轉身給他端來一杯水。
他朝我道謝,隨即撐著手臂,作勢起身,動至一半,他猛地僵住,神情如被雷劈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