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主動送了過去。
多窩囊啊。
他不是不知道百姓群臣都在嘲諷他。
可他假裝不知道,只要不提,這事兒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大周還是有粉飾過的太平,他周鶴依舊能扮演賢明的君主。
可偏偏有人要提,還把這當作傲人戰績。
周鶴沒再理我,去了皇后宮里。
08
隔天,容貴妃告訴我,皇后被關了禁閉。
去皇后宮里之前,我就傳信給她:「微臣會想辦法激怒皇后,娘娘只需將此事鬧大即可。」
容妃做到了,所以她也得到了協理六宮的特權。
「宋太醫,有你在,本宮這日子才過得舒坦。」
容貴妃躺在榻上摸著肚子,讓我隨意挑選她的首飾。
我笑道:
「娘娘知道,微臣不求錢財,只求名。
「如今微臣才只是副使,娘娘也只是協理六宮。」
剩下的話我沒再說,但容貴妃明白。
我升得越高,在太醫院話語權越重,周鶴越看重我,她容貴妃,便越有可能坐得秦雙的位置。
皇后的位子,誰不想要呢。
「好!只要你與本宮同心,咱們定能得到各自想要的。
「等那時,本宮再來好好報麝香之仇。」
容貴妃行動迅速,不出幾日周鶴便宣了我。
「貴妃夸你近日都親自為她煎藥,她喝藥也不覺得苦了,心情舒暢,連帶著肚子里的皇子也都高興了。
「你行事妥帖,醫術高明,往后每日晨起,你便跟著院使來為朕診脈吧。
「貴妃說得對,那幫老頭子不如你會變通,想來你看問題也會比他們更細心些。」
我謝了恩,沒回太醫院,而是出了宮。
09
三年前的今日,我被綁了手腳連夜送出京。
父母乘著馬車追我,哭著向我道歉:
「元意,是為父害了你。
「若你沒有進宮,便不會有今日之辱。」
母親哭得幾乎斷了氣。
我想回應他們,卻無力吐出嘴里的棉布。
我想告訴他們,他們沒錯。
新帝繼位,為鞏固勢力,要娶權臣清流的女兒,很正常。
父親是一輩子清高的文官,心中所想皆為大周。
讓我入宮的旨意下來,父親無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他要幫新帝穩固皇位,才能穩定大周根基,保大周百姓太平度日。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心氣高,指望著大周能打勝仗,能堂堂正正地贏一場,可轉頭他的君王,為求和平,送出了自己的女兒。
父母追了沒多久,就被隨行的官兵強行送了回去。
后來聽說,當晚,他們就雙雙投湖自盡。
而哥哥,追了十日,直至出關,自己身中數箭,也沒能帶我回去。
我坐在酒館靠窗的位置,看著熱鬧的街道,聽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時傳來叫賣聲,有一瞬間的恍惚。
難道,犧牲我一人,真的換來了大周的安穩嗎?
比起千百萬將士命喪戰場,我的屈辱,真的重要嗎?
10
很快,我的猶豫就有了答案。
街上急急跑過一群商販:「宋大人的墳被人挖了!」
「是哪個喪良心的混球,宋貴妃現在還在東夏受苦呢,他們這是讓宋大人死了都不安心啊。」
我聽著心頭一緊。
是父母的墳頭。
當年他們投湖自盡后,周鶴下令不許打撈尸身,親友們無奈只能為他們立了衣冠冢。
我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們到郊外一處亂糟糟的小土丘處。
看到母親生前最愛穿的那件衣裳時,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轉過身躲在樹后抹淚。
「是東夏人干的!」
「他們羞辱了我們的貴妃,還讓我們的忠臣不得安寧!」
突然有人高聲說道。
「這口氣咽不下去,老子正值壯年,軍隊缺人我去頂著,老子要去打東夏!」
「滅了東夏!滅了東夏!」
「奪回我們的城池!」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群情激憤。
我明白了。
是周鶴。
11
皇后那日的話,戳到了他心窩上。
他沒辦法再假裝那些事情沒發生。
如今大周兵力強盛,他有幾率打贏東夏的。
可他需要一個發兵的理由,需要一個凝聚民心軍心的說法。
所以,他挖了我父母的墳,嫁禍給東夏。
于是他輕輕松松,就把百姓們對他的嘲諷轉移成了對東夏的憤恨。
周鶴,你好毒的心啊。
就連死人,都不得安生,都要被你利用。
12
大周向東夏發兵了。
周鶴整晚憂慮得睡不著。
畢竟這次再贏不了,他也實在沒臉再送個女人過去了。
我如今雖能接觸周鶴,但畢竟院使還在,我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兩國已經開戰,我不知還能再等多久。
不能再等了,我得主動出擊。
「宋太醫,陛下那兒傳安神藥了。」
我把熬好的藥小心地倒入藥罐里:「前日我調制的安神香也點上,藥效會更好。」
宮女端著藥小心離去。
周鶴已經喝了半個月的安神藥,藥效很好,他睡得很香。
我輕舒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出神。
隔天,我借口身體不適,告假五日。
休假第三日,我就被急傳回宮。
「陛下發了好大火,這幾日宋太醫你不在,院使按照你的方子為陛下熬安神藥,可陛下喝了卻更加煩躁,兩夜未眠了。
「陛下說院使年齡大了倚老賣老,不鉆研醫術,只躺在太醫院的功勞簿上吃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