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得像一頭豬，是非不分，只知道吃喝玩樂。」

「連親娘都能這般對待，以后還指望他孝敬你？」

我奶奶面容猙獰：「那又怎麼樣？我養大的，那就是我的！」

但她逃不掉，無數雙手禁錮住她，令人牙酸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就是……想當一輩子長壽……男人……」

我驚恐地看著，直到奶奶的氣息將滅，才終于反應過來。

沖上去趕開「小娘」們，瘋狂掐奶奶的人中。

下一瞬，那群女人如扎破的氣球，沒了呼吸。

奶奶醒了，眼睛血紅。

這一次，小娘是真的回來了。

16

道長一劍把我拂到一邊，怒道：「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別連累我，再讓她吸下去，我也沒辦法對付她了！」

我趴在地上勾唇。

要的就是對付不了，不然我費那麼大勁兒干什麼！

小娘沒理道士，歪著頭朝寶根笑：

「孩子，我的孩子，娘親回來了，你開心嗎？」

寶根嚇得要死，僵在地上，摳泥巴。

眼見小娘離他越來越近，他一手泥巴就丟了過去：

「你不是我娘，你是怪物。」

「你還我奶奶，奶奶會給我做肉吃，你就只會亂叫，你還臭，你還我奶奶！」

小娘一瞬面容扭曲，表情猙獰，指甲暴長：

「不聽話，壞孩子。」

「還我孩子，你們還我孩子！」

小娘的手硬生生地插進了寶根肥膩的肚子里，挖出來一枚鮫珠。

癡癡地笑。

道長趁她松懈，用桃木劍和符箓把她一劍穿心。

小娘動作遲緩，脖子轉了半圈，死死地盯著我們。

「來弟……你為何……不救我？」

我在道長背后，舉起了刀。

道長還在笑：「笑話，我早看出來了這丫頭想讓你們死，她怎麼會救——」

我一刀插進他的后心。

17

道長倒在地上，慘白著臉問我：「為什麼？」

我拿過小娘……不，現在是奶奶……手里的鮫珠。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想讓你們全部都死啊。」

我看著還在艱難維持氣息的奶奶，一刀劃開了她的肚子。

她的心臟被桃木劍釘著，鮫人的怨氣潰散一空。

紅顏褪去，眼珠轉黑。

她沒辦法反抗我。

我從她肚子里掏出另一枚鮫珠，這是我剛剛掐她人中喂給她的。

真正的，小娘的鮫珠。

也是關鍵時刻救奶奶一命的東西。

道長和奶奶都睜大了眼：「怎麼會……有兩枚鮫珠？」

我轉著鮫珠，幽幽道：「沒想到吧！」

我也沒想到，他們都認為鮫珠在鮫人的腹中。

直到我煎鮫人油時，察覺到鮫人的心臟過于硬了些。

剝開那一層紅皮，里面還裹著一枚鮫珠。

奶奶不解：「可她腹中……」

還未說完，她臉色慘白。

方才小娘一直喊著還她孩子。

不是喊寶根，而是她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先有鮫珠，后長血肉。

那枚鮫珠，是孩子的心臟。

奶奶眼神灰敗：「沒想到算計一生，到頭來，什麼都沒落到。」

「但我不懂，你恨我也就罷了，為何要幫著我們殺掉全村人？」

道長同樣疑惑。

我笑了笑，從脖子里拉出來一條草繩項鏈，上面串著一枚骨頭。

是我娘的。

「奶奶，你猜我爹為什麼會突然暴斃？」

18

奶奶面上浮起震驚：「原來是你！」

是，小娘進這個家門的時候，我娘還在的。

那時候給這個家掙錢的人是我娘。

我娘是被奶奶親手拐回來的，游醫家的姑娘。

小娘經歷過的事，我娘也經歷過。

但她只是個普通人，命沒有鮫人長。

死了都沒有怨氣。

徹頭徹尾的悲劇。

她死后，我日日給我爹采大補的菜肴，見縫插針地加進他的菜里、湯里。

幫他振雄風。

虧空的人，最忌大補。

「你兒子，就這麼一興奮，就死了。」

「真是便宜他了。」

我原本想徐徐圖之，弄死奶奶和寶根的。

但突如其來的機會讓我改變了主意。

群里這些人，罵過小娘，也罵過我娘，還罵過我。

都得死。

奶奶喘不上氣來：「你——你畜生啊！村里人死了也就死了，柱子好歹是你親爹，給了你命的！」

我呵呵一笑：「寶根還是你親孫子呢，你不是也打算用他的身體活下去？」

「自己的身體老了，不想要，就培養一個年輕的。」

不僅如此，我指著道長：

「這個道長，恐怕就是告訴你鮫人傳說的道長吧？」

19

奶奶又吃了一驚, 道長太老, 又有胡子遮面。

她已經認不出來了。

但先前，我左思右想。

道長數次云游都選擇這里, 肯定是有所求。

他自己找不到鮫人，最好就找一個怨種替他找。

但或許是沒想到真能找到, 又或許是他留后手的地方太多。

以至于他隔了近二十年才來這邊確認。

見道長沒有否定, 奶奶徹底絕望。

「原來, 我這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算計里。」

「我自詡聰明，如今, 連你都能看透的道理，我竟……」

「哎，罷了, 人各有命, 來弟, 切記好自為之！」

奶奶到底年紀大了, 一下子受了太多刺激。

白眼一翻，終于斷氣。

我平靜地看向道長：「到你了。」

道長掙扎后退：「你先別殺我, 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事嗎？」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 早就昏死過去的寶根身上。

「他明明是鮫人和人類的孩子, 為什麼一點鮫人的特征都沒有？」

我舉起刀：「抱歉，我不是很好奇, 反正都是要死的。」

他卻望著我身后的虛空，咧嘴笑了：

「那可不一定。」

20

我下意識往一側滾, 躲開了寶根的攻擊。

他舉著一塊大石頭，想砸死我。

肚子上有一個大洞，但他的面色卻兇狠異常。

「那個怪物說得果然沒錯, 人類是最惡的存在。」

「怪物也好，你們也好，都去死吧！」

「老妖婆和色鬼爹說得對，你是我的丫鬟, 我就是死，你也要下去伺候我！」

他一下一下地追著我砸, 道長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以為是我告密讓村民抓他們的？」

「根本不是我, 不然他們怎麼會半點不信任我？」

「我起先以為是你，后來才知道原來是這小子。」

「他根本不想讓老虔婆活著！」

我扭頭轉身一刀劈在寶根心口。

是硬的, 沒劈進去。

原來他不是沒有鮫人的特征, 只是小時候沒有。

現在長出來了，也藏起來了。

我一刀沒砍死他, 反而被捉住了胳膊。

被兜頭潑了一臉液體。

我暗呼不好。

這味道，是鮫人油！

道長掙扎著撲過來，一張符箓在他手里燃起。

火苗迅速從他身上蔓延到我們身上。

我發了狠，吞下兩枚鮫珠。

頂著渾身的火一刀刀地砍下去。

「我就是死，你也休想得到他的身體。」

「我們一個都別想活！」

21

大火燒了三天。

再睜眼，我成了光頭。

道長只剩下白骨。

寶根沒有被燒傷, 但人首分離，沒活下來。

鮫人油，不燒鮫人。

我撿起毫發無損的桃木劍，埋了寶根。

更名換姓, 上京，當上了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