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死因，怕是跟全村人都脫不開干系！」

我見他基本猜出來了，便也不打算繼續瞞他：

「是，她死得不光彩，不便告訴外人。」

道長怒而拂袖：「糊涂！老道再晚點來，你們全村都會沒命！」

我看著他垂垂老矣的背影，眉頭一挑。

全村，也包括我嗎？

9

再出來，道長就被圍住了。

「道長可是有解決的辦法了？」

道長高深莫測，拿了一疊符箓出來：

「此符燒掉洗身子或者喝掉，即可拔除鱗片或者恢復嗓子眼睛。」

「不過此法治標不治本，鮫人怨氣一日不消，你們便一日不得安寧。」

「之后你們要先讓鮫人入土為安，向她磕頭請罪，直到鮫人棺成功入土。」

我奶奶的臉色頓時煞白。

村民紛紛看著她：「王大嫂，你還愣著干什麼？那怪……鮫人的尸體呢？」

「我們前日可是都看到你們家來弟去收尸了！」

奶奶嘴唇囁嚅，半晌才指著我道：「尸體……尸體被來弟剁了！」

「這丫頭可壞了，好歹是她娘，居然把人尸體當魚給煎了！」

她這般黑白顛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都懶得辯解。

但道長聞言，驚訝地看著我：

「你是鮫人之女？」

我心中一動，沒回答，反問他：「怎麼了嗎？」

道長斂起神色，端詳我許久才說：「沒事。」

「只是想說親子殘殺，受到的報應會更嚴重。」

我奶奶松了一口氣。

我知道，她在慶幸沒有讓寶根沾到他鮫人娘的邊。

但是，真的沒沾嗎？

10

得知鮫人尸體都沒了，就連骨頭都進了茅廁。

道長立馬陰沉著臉罵他們：

「你們怎麼能這般折辱一個生命？如今遭報應著實是活該！」

我身上沒有一點遭報應的跡象。

道長心知肚明。

村里人也不背鍋，七嘴八舌地把我家的事兒都抖了個干凈。

我奶奶終于不再使心眼子了：

「你們別都怪我，想想辦法啊！」

「誰知道這怪物死了都不安生！我們老王家讓她白吃白喝了十幾年，收點報酬不應該嗎？」

她抱住瑟瑟發抖的寶根，喋喋不休：

「我們寶根到時候還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姐，哪樣不要錢？！」

「我還不是替老王家的將來考慮！」

道長絲毫不動容：「你說尸體煎了，那鮫人油呢？」

「無尸下葬，便只能另尋他法。」

「你們把鮫人油涂在中邪的地方，用火燎過，受點苦，便算還怨了。」

我奶奶是外來的媳婦兒，一點不在意本地人的死活。

手指一伸，又指著我：「那尸油是個什麼吉利的東西不成？我早讓這丫頭拿去倒了！」

「是吧，來弟。」

我對上道長的視線，不敢反駁奶奶的話，默默點頭：

「確實倒了。」

道長臉又黑了，伸手跟村長要錢：

「我的符箓錢先給我，這事這麼復雜，我要回去請仙器幫忙收怨。」

「另外——」

他朝我抬抬下巴，「這姑娘借我幾天，她與我有緣，或可幫上忙。」

村長忙不迭從村民手中收了錢，誠惶誠恐地遞給道長：

「道長可一定要救救我們！」

不怪他慌張，他雖然半只腳都踏進黃土了，但也沒少給我奶奶錢。

昨天我還拔過他身上的鱗片。

我也慌得不行，道長要帶我做什麼？

我只是個弱女子，什麼都干不了。

他該不會是聽到奶奶說我是鮫人的孩子，就打上了我的主意吧？

那可真是——不太妙啊。

11

奶奶拉著我進屋：

「來弟，你放心跟著道長走，奶奶尋思他肯定是看中你了，你日后會飛黃騰達的。

」

「我和寶根在家里等著你回來。」

她甚至喊來寶根：「來，寶根，跟你姐姐說再見。」

寶根不情不愿地站到我面前：「她才不是我姐姐，她是我的丫鬟！」

「爸爸和奶奶以前都是這麼說的！」

但在奶奶的哄勸下，他還是噘著嘴說：「姐姐再見！」

我感受著這來之不易的親情，差點感動哭了。

這再見，怕是再也不見吧？

我頭也不回地跟著道長走了。

半路，我忐忑道：「道長，我懷疑我奶奶要跑。」

「你有所不知，她不是這里的人，早就想走了。」

「如今村子里出了這種邪門事，她肯定會跑的。」

道長不以為意：「跑了也好，省得白白犧牲。」

我卻覺得哪里不對，好像道長只要確定我沒跑就行了一樣。

可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是鮫人的血脈。

「道長，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道長一瘸一拐地走在我身側：「二十年前我聽聞南海有鮫人，心向往之，云游路過此地。」

「奈何沒找到，沒想到今日故地重游，倒是聽說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嘆氣：「可惜，已經尸骨無存。」

這下我徹底確認他是沖著我來的。

他以為我是鮫人的骨肉。

「難道傳聞是真的嗎？鮫人肉，人食之可長生不老？」

道長擺了擺手：「假的，不過有古籍說鮫珠可以。」

「我沒見過鮫珠，不知真假，你煎鮫人的時候可有看到珠子之類的東西？」

我頓時大驚失色：「那可怎麼辦？奶奶把鮫珠給寶根吃了。」

「道長，你有所不知，鮫人是我的小娘，寶根才是鮫人的孩子。」

我艷羨又失落，「我奶奶可寶貝寶根了，都不想要我……」

果不其然，道長的動作立馬就停了：

「你怎麼不早說？！」

我無辜道：「我也不知道這鮫珠這麼重要啊。」

12

黃昏，道長離開了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