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簡直有口難言,一把年紀,被娘家架在火上烹烤。
「沒、沒什麼急事,妹妹妹夫與我家書提過,為月竹的親事著急,料想給皇上的信里也會有同樣的請求。」
「既然如此,朕就不必看信,今日就為鄭月竹賜一門好親。」
「朕覺得,她和衛國公世子就挺般配。」
「謝自塵,你可愿意?」
重新換過一身衣服晚些入席的謝自塵才坐下不久,又當眾被點了名,還未反應過來。
可他怎會不愿呢,前世今生那般瘋魔,所求便是如此了。
可如今他卻不立時答應,反而下意識轉頭望朝我的方向。
席間眾人此刻都注意著他,隨即跟著他,將目光轉向我。
我娘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同時冷了臉的還有李修瑾。
「謝世子看朝何處?上一份婚約你配不上,這一份總該可以,世子不必妄自菲薄。」
他昨日在崔家門口大喊那三聲歷歷在目,席間許多人都在場。
李修瑾這話放在這里,叫人忍不住發笑。
我娘臉上的不悅逐漸散去。
轉移到了鄭月竹臉上。
只聽得謝自塵道:「臣愿意。」
17
壽宴結束之后,李修瑾身邊的侍衛引我去見人。
「猜出來了嗎?朕為何盼著你與謝世子退婚?」
他負手而立,看不清表情。
經過壽宴,我只覺得心里有個一觸即發的答案。
借著方才得母親允許喝了好些果子酒,我膽子漸大:
「皇上,您是喜歡我麼?」
李修瑾背脊一僵,隨即像是松了口氣,轉過身來,望著我的眼中暗流漸涌:
「終于不是覺得朕喜歡看朝臣打架了?」
我干笑了兩聲,又覺得很難面對他。
腦子亂成一團,極力消化著「李修瑾喜歡我」這一消息。
可李修瑾朝我走近了兩步,摘去我發間的一片雪:
「原本不想這麼急的……」
「可大概是我怕了,怕流年種種,不肯留給我機會。」
「崔菀,你可以喜歡我麼?」
或是想顯示他與我之間距離并非很遠,他竟連朕也不自稱了。
只是滿懷希冀,認真望著我。
按說我活了兩世,一顆心早就滾得漠然冷淡。
可或許是我兩世都沒有對何人動過心,異樣的火苗淌過心間,整張臉已然燒得緋紅。
我竟有些想答應他。
我上一次答應人,是為了爹娘安心,為了謝自塵那假意的傾心。
這一次呢?
是否,仍有可怖的結局在等著我?
我的沉默令李修瑾眼中的希冀逐漸微弱下去。
在那光即將消失殆盡前,他斂下眉眼,將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牌放在我手中。
「我等著你的回答,無論是什麼。」
18
下了轎子,我胸口仍是撲通直跳,匆匆往自己房內趕,我爹本想上來問我兩句,奈何追不上。
「菀菀這是怎麼了?撞鬼了?」
我娘在身后,幽幽朝他道:「是撞鬼了,撞了你最怕的鬼。」
我只顧沖進房里,將自己埋進被子,掩住我那燒紅的面頰。
第二日,我摩挲著令牌把玩時,堂姐突然沖了進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菀菀,你救救我,我不想嫁到謝家。」
我將令牌收起來,靜靜望著她:「堂姐要我如何幫?」
「你說你想嫁給謝自塵,說你喜歡他,讓你爹重新求一道賜婚圣旨,滿朝皆知皇上最聽得進你爹的話,只要這樣,你和我都盡如所愿。」
她說得理所當然,如同每次讓我相讓于她那般。
「盡如所愿?可是堂姐,謝自塵喜歡的人不是我,否則他會那般不留余地地退婚麼?」
上一世沒有退婚,因而堂姐總能說動我。
這一世,事實近在眼前,她面上也有疑難了。
「凡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妹妹。」
「他是京城第一公子,多少貴女夢中的人,你若嫁給他,相處久了,他會喜歡你的。」
「是這樣嗎?堂姐?」
見我擺出一臉迷茫的表情,鄭月竹趁勝追擊:「自然是的,堂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好吧。」
鄭月竹松了口氣,眉眼含笑離開了。
然而第二日,京中卻流行起談論一段天作之合的愛情故事,酒肆茶樓,人人津津樂道。
主角便是謝自塵與鄭月竹。
「衛國公府那枚祖傳的玉釵,聽聞是留給謝家兒媳的,你道如何,有人望見正插在那鄭月竹頭上!」
「燈會那晚,有個貴府小廝花了五十兩租我的船,后面我去收船,溪上相約的正是謝鄭二人!」
「還有更絕的,早就聽聞謝世子文墨了得,去歲群英詩會,他奪得魁彩那首詩,有人記得名字
麼?」
「慕竹!好一個慕竹啊!」
京城議論紛紛,越來越多的人都說看到了他們私下單獨相處,甚是親密無端,哪怕在謝自塵與我婚約未解,鄭月竹進宮之事沸沸揚揚甚囂塵上時。
「一個是未婚夫婿,一個是親堂姐,如此首尾瞞著,崔家小姐好可憐!」
「依我看那進宮之事更是無稽之談,咱們少帝這般年輕又后宮空懸,何須非要一個與堂妹未婚夫不清不楚的貴女入宮封妃呢?」
在傳言里,我和李修瑾雖不是主角,卻成了最惹人愛憐的存在。
李修瑾十歲登基至此執政八年,勤懇愛民,多次微服出巡以親政,深受百姓愛戴,甚至他的身世故事都叫人感懷,有的是人為他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