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破罐子破摔:「皇上,你都看到了,沒錯,人是我推的,我就是個驕縱之人。」
他卻笑了,只說:「太傅會高興的。」
這關我爹什麼事?我正想追問,就見他目光往下,落在了我方才被謝自塵攥出紅痕的手腕。
他沉下臉伸手過來,我下意識朝后躲,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昨夜,你不會如此生分。」
「昨夜我中毒了,如果冒犯了皇上,非我本意。」
李修瑾收回手,視線卻一直停在我腕間紅痕。
「下毒之人,你想如何處置?」
細看他神色,似是已知道是誰。
「身份特殊,并不會如何。」
堂姐是被托在京城養在崔府的,清河鄭氏又是那般顯赫的門閥世家。
爹娘也是顧慮在此,偷偷把我身邊那個作堂姐的眼線的丫鬟給處理了,對我好生愧疚。
而且堂姐馬上就要入宮。
想到這里,我看向眼前的李修瑾:
「皇上,你能不要堂姐入宮麼?」
鄭月竹要是入宮,必會跟上一世那般,面上惦念妹妹,日日讓我去宮中請安,想出許多法子來找我的不痛快。
李修瑾一怔,突然抬眸,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你為何不想讓她入宮?」
我正在想借口,他忽然湊近了些,低聲說:「你與謝自塵退婚之前,朕也一直有這個念頭,你可知為什麼?」
我眼珠子一轉分析起來:「我爹與衛國公雖是老友,可政見常常相左,皇上怕崔謝兩家成了姻親,日后上朝沒人吵架了太冷清?」
許久的沉默。
我睜大眼睛看向李修瑾緊繃的臉。
「崔菀。」
第一次有人這麼咬牙切齒喊我的名字。
「我猜的不對嗎?」
「你不愧是你爹的女兒。
」
這話說的。
「彼此彼此,皇上您也不愧是你……皇上。」
好險,馬屁差點就拍不回去了。
15
我懷疑李修瑾生氣了,可我沒有證據。
老王妃的壽宴禮上,無論多精彩的表演,他始終都冷著個臉。
而且我疑心自己馬屁拍錯了,頻頻望向主位的他,可他卻當真像是一眼都不想見我似的。
我心中一凜。
這下完了,要對付兩個仇人,唯一一根比較粗可以打發小感情牌的大腿卻輕易被我斷送了。
莫非是因為我不想讓鄭月竹進宮,而他其實很喜歡她?
上一世,鄭月竹封了淑妃后確實很受寵,要不然也不會天天逮著我面前炫耀。
誒,好像也不對,她朝我炫耀的都是謝自塵的寵。
可她上一世確實有了皇子啊?
正想到這里,鄭月竹已經換了一身華美的紗紋流光裙,起身獻舞。
蹁躚綿延,如夢如幻。
河清的大伯給皇上寫了一封托臨信,信上說若皇上能允堂姐入宮封妃,便盡數交上淮南兵權。
這是在座許多人都知道的。
其余門閥散盡,唯鄭氏一門獨大,淮南兵權自當今皇上登基時便是鄭氏死活不肯撒手的東西,大伯做了這麼多年的贅婿,不知是如何說動了鄭家人。
無需一兵一卒,只是封個妃便能盡數收回,實在千載難逢。
皇上應該如上一世那般,順理成章地迎堂姐入宮吧?
我實在幼稚,竟然想著勸他莫要如此。
只見他繃了許久的臉色,終于見了緩和。
堂姐這一舞,也許是催促皇上早點宣布她進宮之事。
一舞畢,堂姐步步生蓮走在臺中給王妃賀壽,眼睛卻是望著李修瑾。
王妃哪里還看不出她的心思,喚著堂姐坐到她近前來,夸了一通看向皇上:
「月竹獨自在京這些年真是叫人愛憐,虧得長這般好,皇上,月竹今年都十七了,到了該定下終生的時候了,老身替她求個恩典,好叫她遠在河清的父母放心。」
王妃是鄭氏人,也是鄭月竹的姨母,想必是聽聞大伯那信送到了宮里,卻遲遲沒有消息。
李修瑾:「自然可以。」
他指尖輕點座椅扶手,抬眼掃過全場:
「既然如此,就趁今日,朕給她賜個婚吧。」
鄭月竹原本羞澀低頭,聞言渾身一顫,抬起頭:「什麼?」
16
圣上親賜一樁婚,怎麼也不會自己踢給自己。
席上人竊竊私語,紛紛猜測皇上究竟是何打算。
而眼看著李修瑾目光搜尋在京城適齡世家子弟中間,鄭月竹急了,給方才開口的王妃頻頻使眼色。
王妃哪知道自己替著催一催怎就成了這樣,失了分寸:「皇上,怎會是賜婚呢?皇上是否忘了,清河寄來一封信?」
說到這里幾乎是明著扯開臉面了,李修瑾卻依然疑惑:「信?何時的信?朕這半月去了北山狩獵,積壓的奏章還未看完,鄭家有什麼急事嗎?」
鄭月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軟著身子被王妃攙住。
這半月以來,她即將入宮的事傳得人盡皆知,鄭家料定了皇上不會放過這樣大好的機會收歸兵權,趁著皇上外出便已在京城傳遍了消息。
一來是給鄭月竹入宮造勢,二來依舊是對李修瑾這個少帝存了幾分輕視之心,覺得他唯有答應的份兒。
誰知他竟然只說一句沒見過信。
可如今哪有人敢告訴李修瑾他信中內容都傳遍了,唯獨他這個做皇帝的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