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做噩夢了?什麼火燒得疼?娘親在這里,莫怕。」
我睜開眼,房內只有爹娘,沒有上一世的堂姐和她領進來看熱鬧的一群閨中好友。
更沒有那個想跟堂姐解釋,怨毒望向我,最后決計娶了我再慢慢折磨的謝自塵。
我深呼了一氣,胸口尚且惴惴不安。
我爹神色緊張:「老實跟爹說,是不是皇上欺負你了?」
我一愣:「李修瑾?」
我娘幫我梳著發,與我說原委。
上一世的噩夢沒有再重來,李修瑾讓御林衛將我的屋子圍得嚴嚴實實,而他則守了我一夜。
爹娘只知曉我的院子昨日不得靠近,而一早李修瑾又從屋子里走出去。
我則回憶起一夜安詳,有一道目光注視我許久。
我爹拼湊出大概,沒有松口氣,臉色依然陰沉。
「皇上思慮周全,一點風聲也沒露出去。」
我娘像是在勸他。
爹不發一言,只讓我好好休息,便大步出門去了。
「爹娘只盼你順遂無憂,可你怎的如此大事都自己憋著,小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不知為何長著長著,好不容易寵出的一點脾性都磨光了。」
我娘陷入回憶中,滿眼心疼。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本就被寵著長大,天真活潑,后來堂姐來了,我總能見她在角落里暗暗哭泣。
我問她為何難過。
「爹娘在身邊,當如妹妹這樣無所顧忌,可我生來命苦,每每見到你想要什麼便直言,想做什麼都可以做,我就難過。」
她哭得厲害,我不知該如何安慰。
后來便是她只要見了我向爹娘討要東西,或是我任性跑出去玩卻不被責怪,也會哭。
「妹妹,你怎麼能這麼任性呢?」
她時常糾正我,似見不得我身上一點的出格。
漸漸的,我便越來越收斂。
卻沒想到就此讓爹娘擔憂我。
娘親握著我的手:「你父親與我,在先后面前立下了誓言,要護瑾兒周全。你爹更是將自己的畢生所學盡數授予少帝,爹娘從小便被責任所束縛,如這世上的很多人,包括當今皇上,都沒有跳脫自在的機會,唯獨你,我們都盼你恣意瀟灑。」
「我們菀菀,哪怕是任性蠻橫些,都是可以的。」
我聽得一陣鼻酸,倚在娘的懷中不肯撒手。
「娘,我不嫁做人婦也可以麼?」
「與你的噩夢有關?」
我點點頭,母親心疼地輕撫我的臉,沒有多問。
「自然可以。那爹娘便疼你一世。」
13
娘怕我總想著噩夢,又恰逢平南王妃壽宴,便帶我去赴宴了。
聽聞王府有一座竹林,我便自己出去走走。
卻在平南王府與謝自塵狹路相逢。
「崔菀,你與皇上是什麼關系?」
他這一開口就是上一世那般頤指氣使的語氣。
我不舒服,當沒聽見,繞過他繼續走。
卻被攥住手被迫面對他。
「你也回來了,對麼?」
就像我能看穿他眼中如上一世的神情,他也一樣。
我冷笑,如今與他婚約不再,認下也沒什麼。
「怎麼,你還想再殺我一次?」
他抿緊了唇,對自己做的事供認不諱,頓了頓又道:「你昨夜中了毒,為何會與皇上在一塊兒?莫不是想著重來一世,你就圖謀起別的東西了?」
他生什麼氣?不管了,我如今就是喜歡氣他。
「我就是圖謀那個,你都可以退婚求娶堂姐,為何我不能奔向自己心儀的男子?」
卻見他一張臉白了又紅:
「心儀……男子?你喜歡的不是我?」
不等我說話,他又攥緊了我的手:「為了同月竹爭一時之氣,你連自己的終身都不顧了麼?」
我只覺得他這踩了尾的貓模樣莫名狼狽:
「謝自塵,你聽好了,我從未喜歡過你,也從未設計將自己嫁給你,昨夜之后你應當明白了。你與你那心上人害了我一世,如今還想阻我不成?」
他撤開了手,往后退了兩步,搖著頭,仍是固執:
「崔菀!他是皇帝,前世月竹什麼下場你沒見麼?」
「你只要顧好你的月竹就好,我與誰如何,用不著你多事。」
他還想來阻我,被我隨意踢了一腳,一時不防掉進了旁邊的池塘。
這個池子水很淺,但泥沙淤積,看起來還不及動工。
謝自塵一身華服已然不能看了。
「崔菀!你竟敢——」他撲棱在泥沙里,狼狽憤恨。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只恨不能找一間屋子,將你鎖在里頭,一把火燒了。」
「或者,把你的心上人也鎖進去,替你了了夙愿,可好?」
他一張臉污泥也遮不住霎時驚愕:「我們重活一次,我本以為從前一筆勾銷,該是心照不宣,你竟如此恨我?」
聽得我發笑,望著這個泥中君子,我只嘆京城人都是瞎了眼了,竟給他個第一公子的美稱。
要不是沒人敢提名李修瑾,會輪得到他?
「誰跟你一筆勾銷,謝自塵,你可要睜大眼睛,好好活著。」
遠遠不夠。
我前世的苦楚一毫一厘,不能白受。
說完我大步走過,卻在竹林盡頭拐彎處撞見了一個人。
李修瑾狹長的眸子挑了幾分恣意,靜靜望著我。
我實在沒忍住道:
「皇上,您是聽墻角上癮了麼?」
14
也許是我娘早上叫我蠻橫驕縱些的談話起了作用,也許是方才被謝自塵激起的怒火尚未平息,我竟然一點也不怕李修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