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竹,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崔菀。」
謝自塵完全沒有注意到鄭月竹臉上的訝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急切說盡這隔了一世的相思:
「是上天有眼,成全我一片癡心。」
鄭月竹此刻的臉色簡直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他們二人雖已私下見面多次,可一直留著層窗戶紙,也是她拿捏住謝自塵內斂的性子主導的局面。
哪里見過謝自塵這般坦言?
鄭月竹調整好臉上的神情:「世子與我堂妹有婚約在身,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月竹,你方才回來,想必不知道我已經與崔菀退婚了。」
他一心一意望著眼前人:「如此,我便可以求娶你了。」
鄭月竹縱是再克制,此時也笑不出來了。
她一把甩開謝自塵,厲聲道:「世子莫要胡言,再過幾日嬤嬤就要來接我進宮,我是皇上的女人,世子怎可求娶我呢?」
謝自塵臉色煞白:「月竹,你不是說可惜我婚約在身,否則你定要與我在一起……你不高興嗎?」
望著對峙的兩人我搖搖頭嘀咕:「皇上也真是的,叫他們鎖死好了,非得棒打鴛鴦,活該上一世……」
「朕活該如何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我耳邊響起,我猛然一驚,回頭對上了李修瑾放大的俊顏。
腿一軟,差點想跪下。
「皇、皇上?」
8
眼前人黑色狐皮大氅掩住一身明黃龍袍,梢頭殘雪落在他淡漠的眉間,將他望向我的雙眸也襯得柔和了。
前世我婚后再未見過的人,如今少年依舊,恍如隔世。
可我自小就怕他,似是印在骨子里的。
慌忙去行禮,卻差點跌倒,被他一只手穩穩攬過。
本想快些起身謝過,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他太近了,體內沉寂下去的藥效突然發作,登時渾身發軟,使不上力,半倚在他懷里一動也不動。
那雙幽寂的眸子暗流涌動,定定望著我皺眉:
「崔菀,你怎麼了?」
我此刻的模樣……若是我爹見我這樣攀扯他傾心栽培的少帝,定然要捂著臉痛斥一句「有辱斯文」不可。
我硬生生用最后一點力氣站直了。
「皇上,我、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
話未完,我又歪倒下來,再次被眼前人撈在懷中。
他幾乎是猛然把我抱在了懷里。
隨后隱著后怕的嘆息落在我頭頂:「崔菀──」
「誰在那里?」
假山后,謝自塵的聲音驟然響起。
鄭月竹也回過神來,白著臉強裝鎮定:「若是被人知道與你在此月下私會,耽誤了我入宮怎麼辦?」
謝自塵因她下意識的反應怔了片刻,但還是決定先探假山后是否有人。
兩道腳步聲越靠越近,我顧不得這些,攥緊李修瑾的袖子看向假山旁的那條小路:
「皇上,我們快躲一躲……」
卻見他一挑眉,不慌不忙地收緊了我腰間那只手:「我為何要躲?」
9
我有想過按李修瑾淡漠孤冷的性子,可能會把我扔下自己跑。
卻怎麼也沒料到他完全就沒想過要挪腳。
除了我爹,我還沒見過李修瑾會聽誰的話。
此刻聽墻角這種事做來,都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只得暗暗感嘆,當皇帝果然好,臉皮厚都沒人敢說。
于是謝自塵帶著鄭月竹來到假山后,見到的便是一臉淡定的李修瑾和被他抱在懷中,努力將頭埋起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我。
「皇、皇上?」
謝自塵和鄭月竹嚇了一跳,慌忙跪下。
不知為何,看他們兩這副模樣,我頓時有些解氣。
李修瑾十歲的時候登基為帝,聽奏修政,朝臣無有不尊,當時京城與他同齡的孩子還想著躲太學先生的手板子。
好些的,如功課時時第一的謝自塵,也是欽佩少帝風采,將其視為自己未來將忠從之君。
聽說他為少帝寫了一首詩,傾注了自己對國君的愛戴追隨,卻只得了少帝一句「切作實辭,勿吹勿擂」。
謝自塵羞憤得三日沒來上學。
而我稍小兩歲,整日見我爹拿回少帝的文章集注,從來厚厚一匝,我爹臉上盡是欣慰。
我自小怕他,因他總是不怒自威,讓人難以靠近,隱隱也有嫉妒,只覺得他將我爹搶走了。
李修瑾,可謂是京城這一代人的噩夢。
想到人人都怕他,我此刻突然覺得他也并沒那麼可怕。
「起來吧。」
李修瑾道。
兩人還未起身,目光已然落在他懷中的我身上。
謝自塵抿緊了唇,朝我低斥:「崔菀,你在做什麼?」
鄭月竹垂在身側的手絞緊了裙衫,恨恨盯著李修瑾抱著我的那只手。
「皇上,我堂妹嬌縱慣了,今日方及笄,不知怎麼冒犯了皇上?」
李修瑾涼涼掀起眼皮:「朕說她冒犯了?」
鄭月竹臉上一僵:「沒、沒有……」
「你說嬌縱,太傅整日與朕說最愁他的小女性情太過乖巧,還是你這個做堂姐的,比人家父親更清楚些?」
謝自塵聞言轉頭看向鄭月竹,只見她失了分寸,急切解釋:「臣女、臣女一時失言,小妹性情卻是極好的。」
已然不想聽他們說話,我只覺得身上火爐一般熱得難受,而李修瑾的皮膚冰涼舒爽,讓人忍不住與他多貼近些。
這麼想著,我便也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