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順著宮門口梨花長出的新芽望去,那邊就是邊疆,是陸肆浴血奮戰的地方。
可隔著十萬八千里,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心里總是不安,我便在鳳儀宮里供上了佛像。
日日燒香拜佛,只求我的阿肆能平安歸來。
那邊戰火紛飛,這邊賢妃憂思過度導致早產。
我和德妃,淑妃跪在佛像面前,祈求神佛保佑。
從白日到夜深,一陣又一陣的嘶喊聲。
接生嬤嬤說,難產了,要請太醫施針。
可是太醫呢,全都在蒹葭宮里侯著呢。
我去時,裴毓修正哄著李央央吃蜜棗。
「陛下,賢妃要生了,難產,臣妾特來請太醫。」
裴毓修皺眉,卻始終不語。
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陛下,賢妃的父兄如今都在戰場上,若是賢妃有個好歹,只怕會動搖軍心。」
言下之意,要是賢妃死在生產之時,你看看陸家父子還會不會幫你打天下。
終于,裴毓修準了。
兩名太醫跟著我跑進了未央宮。
許是神佛真的聽到了我們的祈求,陸沅順利生下一個孩子。
陸沅臉色蒼白,聲音早就嘶啞,仍然堅持要看著孩子交到我的手上,「娘娘,你看……你看看……」
我看了,「是個皇子。」
陸沅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望著宮門外的天,那輪明月映在了她憂思的眼睛里。
小皇子已過滿月,可裴毓修連個名字都沒有給他。
我知道他在等,等兩個月后貴妃生產。
他想要的,是李央央肚子里的孩子。
賢妃也不和裴毓修計較什麼,自己安排了滿月宴,只喊了我們三個。
宴會上,淑妃把孩子抱著不撒手,「世上怎麼會有這般可愛的小娃娃呢。
」
「都說外甥像舅,瞧瞧,真的好像陸小將軍。」
說著把孩子遞給我抱著。
真的很像,眉毛,鼻子,尤其是那雙眼睛,和陸肆一樣又明又亮,仿佛里頭藏著星河。
「念念很乖,跟阿兄可不太一樣。」賢妃看著孩子笑得溫柔又慈愛。
念念是她給孩子取的小名。她是在掛念著她的父兄。
德妃咳了兩聲,「可惜我這輩子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自從除夕夜以后,德妃便病了,斷斷續續地吃著藥,卻也不見好。
淑妃說德妃是積郁成疾,心里想著太常寺卿,愛而不得心里頭難受。
都是夏季了,德妃的宮女還是要給她披上一件外衫。
賢妃笑笑,把念念從我手里抱到德妃的手里,「念念也是姐姐們的孩子。」
「沒有父親,有四個母親更好。」
德妃抱著懷里的小團子,笑得合不攏嘴,「好,以后呀我也是念念的娘親了。」
貴妃生產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嘶喊聲絲毫不亞于賢妃生產當日。
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來,太醫換了一波又一波。
每個太醫出來時,都是惋惜又擔憂地嘆氣。
難產,又是難產。
只是貴妃本就傷了身子,歷經磨難生下來的是個死胎。
當場,貴妃便暈了過去。
裴毓修在貴妃床榻邊守了一夜,還不忘讓人徹查蒹葭宮到底是誰對貴妃下毒手。
我跪在他面前,承受著來自君王的怒火。
「你這個皇后是怎麼當的?連貴妃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摔落的瓷器碎片濺起,在我手背上劃破了一個口子。
很快,下毒之人被押了上來,是蒹葭宮的宮女。
問明緣由以后,大手一揮,就將宮女處死了。
我安排了宮女的后事。
淑妃站在我身邊嘆氣,「帝王寵愛都給了貴妃,遭罪的卻是小小的宮女和太監。」
「裴毓修是在作孽。」
只因貴妃一時興起想要撲螢火蟲,裴毓修便下令讓宮女太監去山上抓來。那日有個小宮女失足落下了山崖,正是這個小宮女的姐姐。
09
盛夏時節,天氣燥熱得厲害。
邊境傳來戰報,大盛慘勝越國,只是陸家父子戰死沙場,只有兩具千瘡百孔的尸體抬了回來。
寒山關時,陸家軍大敗越國軍隊,乘勝追擊不料中了埋伏,陷阱里包括陸家父子在內的數千名陸家軍紛紛葬身于亂箭之下。
得知消息時,手里的針深深地刺進了我的手指,血珠沁了出來,滴落在玉佩上。
慌亂地要把玉佩上的血跡擦干凈,卻越擦越多,混合著我的眼淚。
怎麼辦啊陸肆,我擦不干凈這些血了……
好痛啊。
陸肆,我好痛啊。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呢?
坐在梨樹下一夜,恍惚間我似乎又看到了陸肆
作為皇后,我和裴毓修一起站在城門口,迎接陸家父子的棺槨入城。
百姓們紛紛哀悼,甚至披麻戴孝,跪在道路兩側,哭喊著天妒英才。
棺槨送進了忠義侯府,裴毓修領著我進去上了一炷香。
我甚至都沒能看一眼他的尸體,沒能看他最后一眼。
陸沅跪抱著念念跪在乾安宮門口,求裴毓修讓她回忠義侯府為父兄守靈。
裴毓修不允。
我打開一把傘替陸沅遮住灼熱的太陽。
進了乾安宮,裴毓修皺著眉看我。
「怎麼,你是來幫賢妃做說客的?」
「陛下,如今陸家父子戰死,只剩一個賢妃,若是不允她回去守靈,只怕讓百姓有所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