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便是裴毓修被李央央推搡著出了門,再接著是李央央毫不猶豫地將門關上,只聽得轟的一聲。
看來來得不是時候啊。
我看著一旁隱忍垂淚的陸沅,不由得有些心疼。
小小年紀被裴毓修哄騙,如今懷有身孕又親耳聽到心心念念的男人說這樣的話,哪里能不傷心呢。
我握住她的冰涼的小手,「沅沅,有個孩子也是好的。」
真的,在我看來,帝王的寵愛重要不過一個孩子。
陸沅望著蒹葭宮門口站著的裴毓修看了許久。
也不知她聽進去我的話沒有。
06
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不大,細細碎碎地飄著,只是在屋檐,梨花樹上都鋪上薄薄的一層。
裴毓修迎著雪而來,恍惚間我還以為看到了故人。
許是因為李央央和他大鬧一場他也沒什麼好臉色,也不想與我虛與委蛇。
「皇后,賢妃肚子里的孩子,你覺得是太子還是公主?」
太子?這樣的話我哪里敢接?
「皇子還是公主都是陛下的血脈。」
裴毓修瞇著眼看我。
「是嗎……也不只是朕的血脈……」
又是一陣靜默。
「皇后好好照顧賢妃,讓她平安生下孩子。」
我起身送駕,「臣妾謹遵圣諭。」
采青扶著我坐下,又將門窗關好。
「娘娘,陛下的意思是……」她不敢將話說出來,太大逆不道了。
我喝了一口熱茶,「無事,他自己也會衡量衡量,到底是要一個有陸家血脈的皇子,還是要無子繼承的風險。」
顯然,他選了前者。畢竟他守著對貴妃的承諾,不好再次寵幸其他妃嬪。
賢妃不再哭哭啼啼,只一心養胎。
淑妃手巧,給未出生的孩子做了許多小衣裳。
德妃忍不住笑淑妃太過謹慎,「怎麼都是青色粉色。」
「就算是做黃色做藍色也是可以的。」
看了一眼我,淑妃悄聲道,「蒹葭宮那位,有喜了。」
德妃大驚,「不是說懷不了嗎?」
「難怪自從上次鬧了一場后,兩人如今更恩愛了,原來是這樣。」
說著看向已經顯懷的賢妃。
只見她溫柔地撫摸著肚子,拿著淑妃做的虎頭帽愛不釋手。
見她不在意,淑妃才繼續道,「只是說難孕,有陛下的寵愛,總是能有機會的。」
我放下手里的筆,一份除夕夜宴的籌劃算是擬好了。
「陛下為了慶祝貴妃有孕,特意吩咐我好好籌備除夕夜宴。」
裴毓修對李央央的偏愛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如今更是把兩副標準表現得淋漓盡致。
要知道賢妃有孕可是什麼恩賜都沒有,就連陸夫人都沒能進宮來看望她,更莫說是特意大肆舉辦宴會以示慶祝。
除夕夜宴那晚很熱鬧,百官聚集,暢飲暢談。
我也在那場宴席里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依舊是披著黑色大氅,頭上帶著雪,逆著光站在我的面前。
想起初見時,他也是這樣的打扮。
「你是誰家的小姑娘?怎麼大雪天還在外面?你家人呢?」
本來是出城上香的,卻突遇土匪,一時慌亂我與家人被沖散了。
我躲在馬車后面,聽到馬蹄聲,聽到廝殺聲,聽到勝利后的歡呼聲。
我瑟瑟發抖,不敢探頭去看,直到他騎著白馬出現在我面前。
「你是誰家的小姑娘?」
見我不說話,他將懷里的令牌拿出來,上面赫然刻著陸字。
陸家軍,無疑是讓大盛子民心安的存在。
我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我叫江梨爾,家父是江丞相。」
也不知為何,那時我就想要他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點點頭,朝我伸出一只手,「上來,我送你回家。」
男女有別是我自幼學的規矩,可那時我第一次有了不顧規矩的念頭,真的將手伸了過去。
他將我護在前面,用自己的大氅將我包裹起來,那樣大的雪也未曾讓我沾染半分。
那件裹在身上的大氅,是我穿過最溫暖的。
臨到城門口時,他將我放下馬,「江姑娘,山路雪天難行只能委屈你跟我共騎一騎,如今快到城門了,你便坐馬車進城吧。」
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報答你。」
少年又笑,「陸肆。」
說完,騎著白馬淋著白雪揚長而去。
「臣陸肆參見陛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熟悉的聲音將我從回憶里拉扯回來。
陸肆正規規矩矩地入座。
只是他現在好像話少了一些,也不與旁人交談,只是偶爾喝一口杯中的酒。
也不知他還能不能喝得出,那是我親手釀的梨花醉。
貴妃最喜熱鬧,宴會便安排了許多歌舞。
一場宴會下來,是有些疲累的,尤其是我的臉上要永遠掛著合時宜合分寸的笑意。
散場時,陸肆起身朝裴毓修行了個大禮。
「陛下,臣想將這壺酒帶走。」
裴毓修扶著有孕在身的貴妃,沒想到陸肆行此大禮是為了一壺酒。
原本他以為,陸肆是想見一見陸沅的。
「若是陸小將軍喜歡,便是將我宮里的酒都搬空了又有何妨。」
「陸小將軍,去未央宮看望一下德妃吧,她如今懷有身孕定是思念家人的。
」
陸肆拒絕了,「有陛下照拂,德妃定能安康,臣便不去叨擾了。」
裴毓修一雙寒潭般的眼睛顯得深沉無比,看著低頭的陸肆,半晌才揮手讓他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