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這是慎貞的命。」我的命是阿父阿母給的,如今不過是還回去了。
御醫又說我的病癥不僅是從幼時落下的病根,后來更是常年吃大量寒性食物。
阿正聽了太醫的話愣了片刻,突然雙眼含淚望向如姨:「阿母,是你給慎貞阿姊吃的寒物!」
原來我剛回林府時,如姨便跟心腹商量要用寒物傷人,當時阿正無意中聽見了,被如姨應付過去了。
阿母聞言像是被惹怒的公雞,指著如姨的鼻子便罵了起來。
阿母和如姨爭執不休,一旁的阿父看起來疲憊萬分。
「我跟林郎本就情投意合,是你囂張跋扈橫刀奪愛!林郎根本無意碰你,是你下藥得來的這個孽種,還要我們來養,憑什麼?而且你當她為何幼時便會落下病根?是你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從前不知道擠兌了皇后娘娘多少次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你還敢把這孽種留在宮里。陽華,是你自己殺死她的。」如姨面部扭曲,聲音尖刻,每說一句,阿父阿母和皇舅舅的臉色便白一分。
「夠了……」我想喝止她們,結果腹部突然劇痛,喉嚨涌上一股腥甜,竟是吐出了一口血。
8
「慎貞阿姊,對不住阿姊,阿正錯了嗚嗚……」阿正過來扶住我,小少年哭得鼻涕眼淚橫流,丑死了。
「阿正,我從未怪過你。別哭了,阿姊好久沒看見你笑了。」我忍著腹部劇痛勉力笑了笑,又轉頭看著默然流淚的阿父,「阿父,把如姨和阿正帶回去吧,本就不該踏進公主府的大門。」
阿父捂臉低聲嗚咽了幾聲后,才拉著哭得難以自控的阿正慢慢走出去了。
皇舅舅眼眶通紅,語帶迷茫:「皇后……朕真的不知道皇后會對幼子下手,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團,朕國事繁忙,實在無心多看顧你。」
皇舅舅說到后面不自覺哽咽了一下,我掀開被子在好秋和小雪的攙扶下對皇舅舅磕了個頭:「慎貞謝皇舅舅賜名,謝皇舅舅養育之恩。」
皇舅舅連忙把我扶起來讓我好好休息,回宮時把御醫留下了。
阿母仿佛受到了巨大打擊,整個人反復低喃著怎麼會怎麼會。
是啊,怎麼會呢?
后來的兩天阿母素面朝天地陪在我身側,絮絮叨叨的。
「阿母已經請了兩個教習嬤嬤好好教導嬌嬌了。」
「皇后被禁足三個月,眼下大公主的母妃已經榮升貴妃之位了。」
「林今湛還是舍不得他那好心上人,只是讓他們母子分開了。」
「慎貞,我是不是不配為人母……」
哪里,阿母怎麼不配做人母,阿母對嬌嬌事無巨細事事上心,是慎貞不配為人女。
慎貞命不好,不配得到愛。如今快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脫了。
念及此,我終于開口打斷阿母的碎碎念了:「阿母,把親事退了吧。」
周夫人和周衡這樣好,萬一落得個克妻的名聲可如何是好?
胃和心同時痛起來,一時之間我竟難以區分哪里更痛。
小雪給我喂藥時說婚事退得不太順利,阿母態度強硬也沒能退成。
我的眼淚倏然落下,這藥太苦了。
如今府里變著花樣做些精致小食給我吃,只是剛咽下去便忍不住吐出來。
我再不會因為饑餓輾轉反側,只是仍然睡不著,腹部隱隱作痛,正忍耐著忽聽窗響。
心念一動,我披了件外衣打開了窗,窗前赫然是面沉如水的周衡。
「我病了。」我淺笑,周衡臉色忽變,不過片刻眼眶通紅。
「御醫說治不好了。」
周衡轉身,平復了好一會情緒后才轉過身來,「那也嫁給我吧,慎貞,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我看著周衡眼角的淚痕,心痛如絞,周慎貞,真好聽,可我不能那麼自私啊。
「退親吧,阿衡,這是我的遺愿。」我的聲音散在風里,支離破碎。
9
阿母說親事退了。
親事退后的第三天,小雪說阿父把周衡打了一頓,阿父一個文人如何打得過周衡?無非是周衡站著挨打不還手。
宮里來了賞賜,是一匹溫順小馬,可惜外頭太陽太毒,我吐血越來越頻繁,也不能出去看看。
還想有機會騎馬去深山獵狼呢。再沒機會啦。
我現在瘦了許多,從前的衣裳穿在身上寬松極了,阿母非要用那些好料子給我制新衣。
我說這些好料子給一個將死之人穿多可惜,阿母紅著眼叫繡娘抓緊給我制成。
腹部越來越痛,我像嬌嬌一樣撒嬌耍賴不愿意喝藥,阿母還是不疼我,她只會流著淚叫我乖乖喝下去。
后來我連藥都喝不進去了,喝下去就會吐出來然后吐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把好秋和小雪嚇得哭聲綿綿不絕。
我問好秋和小雪日后想做什麼?
兩個傻丫頭說就想服侍我,我都活不了多久了,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我一提起這件事她們就哭得我腦仁疼,沒辦法我只能自己為她們做打算了。
好秋其實早就到了出宮的年紀,不過是二皇子故意留著人磋磨她。
幼時聽好秋說過她有個妹妹,我現在有好多銀錢了,那便給好秋一大筆錢讓她去尋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