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憑什麼只有你自己回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曾與他相識,因為我失憶了。
因而我的第一反應——莫不是我之前招惹上的仇怨,而我卻忘了?
可惜,他沒有與我說更多的話,沒有讓我繼續分辨的機會。
因為他的家人慌忙地沖上前,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地將其帶離了我的視線。
事后,在場的賓客們都詭異而又統一地寬慰我:「殿下莫要往心里去,他就是認錯人了!」
我應付地笑了笑,緩緩地吐了一口氣,終是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探究。
就在剛剛,不知道為何,我的心臟在瞬間跳動得劇烈,像是整個人被扔進了海水里一般,所有的聲音驀然像海潮一般退去。
萬籟俱寂的空白,徹底隔絕了一切喧囂。
待我再度回神,發現自己已然被裴卿之扯著手走出了院落許久。
他眉眼躁郁地將我抵在了池邊假山上,語氣難得失控:「三郎?」
「又一個三郎?」
「安禾,你到底有幾個好三郎?」
他的質問讓我原本一片漿糊的腦子終于徹底清醒。
我理一下眼前的狀況。
發現自己好像惹了點麻煩。
我剛才發病的時候,無意間對著那個少年脫口喊了一聲
「三郎」 。
巧合的是,聽聞他在家中同樣排行老三,也確確實實是個三郎。
面對裴卿之拈醋質問的眼神。
我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莫不是我失憶前玩得很花?
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純愛戰神,而是個孟浪公主?
然孟不孟浪我尚且不明,裴卿之此人極其好哄倒是被我發現得透徹。
不過兩日,嘴上說不愿見我的人又別別扭扭地出現在太學里,為我授課的時候還偏偏裝作不給我好臉色的模樣。
我忍不住唇角勾起,趴在桌子下忍笑。
忽然覺得以這樣的日子過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可就在我覺得自己會得勝在望的時候。
尹云夢她出現了。
07早在準備追求裴卿之之前,我就查到過她的存在。
但對于他們兩個早年是否真的兩情相悅過這件事,其實我并不怎麼在意。
我所認知的裴卿之,是個端方君子。
友人之妻,朝臣之婦,這些聽起來就不像是他能沾染上的詞綴。
然升官發財死老公這種事,運氣來了誰也擋不住。
死丫頭還真是個命好的,都讓我有些嫉妒了!
尹云夢住進裴府的第一天,裴卿之就第一次失了與我的約。
這無疑是對我的一種邀請。
所以我去見了尹云夢一面。
她確實美得出塵,眉眼清絕,面若含冰,映著燭火,像黎明初生的晨露。
她向我行禮的動作施然萬千,可說出話卻不如她皮囊來得那般討人喜歡。
「昭陽公主,奴自然不敢跟你搶男人。」
「只是如今奴已無處可去,還望公主體諒,莫要收了奴的最后依靠……」
她張口閉口就以奴自稱,一句話恨不得藏三個意思。
彎彎繞繞的,主打一個要讓我猜。
她可能不知道,我一向都是站桌子上生悶氣,讓別人猜的那個。
所以我拄著頭看向窗外發呆。
等到終聽不見她尖細嗓子發出來的惱人動靜,才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問她: 「說完啦?」
尹云夢: 「……」
「說完了。」
「說完了就好,」我理了理裙角,漫不經心地開口,
「那什麼,我聽你話里的意思,感覺你挺愛給人當奴婢的。」
「我這個人呢,最見不得別人有需求,別人一有需求吧,我就特別想滿足,不滿足良心上都過不去的那種!」
「鑒于你這麼愛當奴,這樣吧,剛好我新換的鞋履在來的路上踩臟了,就勉為其難地讓你幫我擦一擦!」
尹云夢聞言維持了許久的得體笑容一僵,氣得眼睛都紅了。
因而第二日一早,裴卿之不出意料地找上了我。
他面容清雋、神色冷然地苛責我: 「安禾,如果為上者都如你這般刁蠻任性,那我這太學里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
嘻,你看看他,我前幾日如何尋也尋不到。
尹云夢一有事,倒是主動送到我眼前來了。
我趁他嘰嘰歪歪不知道說了什麼的工夫將他一頓猛瞧,多給自己存一些解藥。
待到他第二次喊我的名字:「安禾,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才攤了攤手,表示天真無辜: 「是她自己要稱奴的,我攔了,可是沒攔住,不信你問芙葉。」
被點名的芙葉在一旁瘋狂地點頭表示贊同。
裴卿之徹底啞言,氣到拂袖而去。
只是我沒想到他這一走,便再未出現在過我的昭陽殿。
他托人給我帶話,讓我好好反省,否則別想再見到他!
我撇撇嘴,覺得挺沒勁的,一個簡簡單單的后宅招數他就能上了當。
我初時以為他只是不懂這些。
后來我才知道,男人他啊,并非不懂,也并非看不出女人間的套路招數,只是他們選擇視而不見,是因為心中早已有了偏頗。
我以為我和裴卿之如今的關系,他不過是嘴硬心軟。
因為自我與他定下約定后,無論他忙到多晚,忙到多累,都會趕在三日我病發的期限前與我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