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將軍頭低得更低,鄭重其事地開口:「微臣心悅……」
「微臣心悅付軍師!」
小皇帝錯愕,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付軍師可是男子,凌將軍你……」
凌將軍又叩首:「臣有欺君之罪,臣本女兒身,臣的父兄病弱,臣不得已替父兄上戰場,才犯下這欺君之罪,求皇上治罪。」
還沒等小皇帝開口,太傅就急了:「荒唐!簡直荒唐!古往今來,哪有女子上戰場的?!」
我輕輕地把茶盞放在桌子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引得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我。
「請問太傅大人,可知我楚國士兵上戰場所為何事?」
太傅下意識答:「自然是護我疆土,打退敵軍。」
「太傅所說的這兩件事,凌將軍可做到了?」
「做到了是做到了,但是女子上戰場于禮不和,軍營中都是男子,男女有別,怎能朝夕相處一概而論?」
「凌將軍替父兄出征,此為孝;為守護我楚國疆土,拼死征戰,此為忠;大敗敵軍后,不虐俘虜進行招安,此為仁;凡是在戰場上受傷或者戰亡者的戰士,凌將軍都照顧著他們和家屬,此為義!如此忠孝仁義之人,就因為是女子之身,就否認了她的功勞,太傅看的是哪家的禮?」
太傅被我噎住,喃喃道:「但凌將軍犯了欺君之罪,這是事實!按照大楚律法,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午門斬首,以儆效尤。」
「皇上剛賜了凌將軍免死金牌,太傅怕是要失望了。」
說完我走過去扶起凌將軍。
「先皇去世后,恰逢天災頻起,我楚國國力衰微,周邊小國虎視眈眈。凌將軍身為女子,剛及笄的年齡,臨危受命奔赴戰場,這一戰、一守,就是二十余年。
」
「為保我江山、護我社稷,不敢兒女情長,一心衛國。」
「凌將軍和付軍師發乎情,止乎禮,兩人互相配合,才有了我們京都如今的繁華,楚國如今的昌盛。」
「如今戰事已平,也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完,我微笑著看向小皇帝。
5.
小皇帝裝模作樣地拍了一下桌子:「凌將軍女扮男裝,欺君罔上,本應斬首示眾,以儆效尤,但念在凌將軍于社稷有功,功過相抵,望凌愛卿以后繼續為我楚國效力。」
那日,朝堂之上,有了唯一一個站在百官之中的女身朝臣。
過了幾日,凌將軍來請安。
她一襲紅衣英姿颯爽,見到她的時候,我正在修剪桃枝。
人面桃花相映紅。
我眼眶微熱,看向來人:「恭喜阿曉,得償所愿。」
她大步過來給了我一個熊抱,聲音微哽:「一別二十余年,你……一切可好?」
我連忙從袖子里拿出手帕,為她擦去眼淚:「瞧你,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我的另一個手帕交就是眼前這個愛哭鼻子的大將軍。
八歲那年,我和凌曉,還有嫁給侯爺的沈蕓芷共同拜在一位隱士高人名下。
我喜靜,又年長她們一些,一直待她們如親妹妹。
沈蕓芷喜歡賺錢,她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鬼點子,可以賺錢。
凌曉不愛看書,酷愛習武,經常見義勇為,免不了受傷。
每次都是我幫她擦藥,我們倆的感情最為親厚。
那時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約定,我做凌曉的軍師,一起前往邊關,打造一個百戰百勝的精兵雄獅團,讓敵軍聞風喪膽,再不敢犯我邊關。
沈蕓芷就留在京都,賺錢給我們供給軍餉。
我們三個一起學了六年。
這六年里,師父不教女戒、不教女德、不教男尊女卑,教的是各國的風土人情,教的是兵之詭道,教的是歷代史記。
除了書本知識,師父會讓我們穿上男裝,帶我們四處游學。
見識過萬里河山的我們、豪氣萬丈的我們,怎會甘愿困在那后宅、困在這一方城池之中?
沈蕓芷和侯爺是娃娃親,一出生便綁定了京城。
我臨危受命,為護社稷進了后宮。
我們三個人,好像就只有凌曉達成所愿了。
身邊還有個一直默默支持她的軍師,只屬于她的軍師。
我和她一起坐下:「最近幾日上朝,那些老頑固可有為難你?」
凌曉哼了一聲:「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酸書生,只會嘴上酸幾句罷了,再多了他們也不敢,我一個人能單挑他們一群。」
我被她逗樂:「對了,凌大將軍,如今戰事已歇,可有時間擔任我女學的夫子?」
凌曉立馬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我:「我就是為此事而來,咱們這女學雖然無法像當初師父帶著我們一樣,走遍山河,卻也可以多教授些知識,比如武藝可自保,醫術可救人,珠算可謀生……」
「我也是這般想的,希望她們可以越來越好。」
凌曉突然癟了癟嘴:「說歸說,那些大臣會讓他們的女兒進女學嗎?」
我胸有成竹地開口:「若說是為了學習這些知識,家里自然不會放人,但我若說是為了給皇帝選皇后,你猜他們會不會想送自己女兒進來?」
凌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只需要放出風聲,但不給明確保證就是為了選皇后。
」
「到時貴女們學有所成,視野開闊,自然不會只拘泥于嫁人、相夫教子了!」
我倆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