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湛放出消息,要帶我離開京中,前往邊關成親。
他安排給我的丫鬟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笑著問:「杏兒,怎麼了?」
這些時日,我們朝夕相處。
她真情實意地待我好,我也從未將她當下人對待。
她囁嚅道:「沒、沒什麼。」
「祝姑娘和公子安康無憂。」
23盧湛一反常態,大張旗鼓地收拾行囊。
恨不得整個盛京都得知此事。
上元節,卯時。
冬夜尚未破曉,是徹骨的冷。
盧湛說:「枝枝,做回你自己。睚眥必報并不是壞事,只要是你想做的,都可以。」
道兩旁的屋舍逐漸被照亮。
火把從背后烘來。
蕭景高坐馬鞍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和盧湛。
「枝枝,同我回東宮,你與他,孤可以既往不咎。」
他緊盯著我,眼中如墨,讓人瞧不清情緒。
我笑了笑:「在這里殺人并不犯法。」
我要蕭景死。
24杏兒是蕭景安插的眼線。
盧湛察覺后沒有聲張,將計就計放出了帶我回邊關成親的消息。
果然勾引蕭景上鉤。
但我也不曾料到,他能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
為了留下我,他不惜動用親兵。
我們寡不敵眾,終究沒能殺了他。
天光大亮時。
蕭景撤軍。
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擅調兵馬,又傷了民心所向的少年將軍。
御史臺的彈劾奏章再也壓不下。
最后天子下令,將蕭景貶為庶人,以平息民怨。
說來可笑。
年少時,他說地位不重要,我們之間的感情勝過世間萬物。
后來,他說盧月瑤能鞏固他的太子之位,而我出身低賤,注定只能是個通房丫頭。
再后來,他卻哭著同我道歉認錯。
他說: 「枝枝,是我后來權欲熏心,才錯過了我本該最珍視的。
」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做太子了,我們做世間的一對平凡夫妻。」
盧湛氣得直直冷笑:「做個屁,別聽他的。」
我知道。
他會下跪,他會流淚,他會反復道歉。
他的誓言跟狗叫沒什麼兩樣。
恰在此時,天邊紅光大盛。
天生異象,百姓紛紛朝拜。
盧湛與我對視一眼,問我: 「怕不怕?」
我搖搖頭,輕聲說:「不怕。」
我縱身入湖。
數九寒冬,本該冰冷徹骨的湖水此時卻溫暖異常。
迷糊間,有人朝我游過來,悄然勾住我的指尖。
他說: 「枝枝,回家了。」
【蕭景番外】
我的枝枝不見了。
不過幾個呼吸,再從湖水中打撈上來的,是兩具冰冷的尸體。
她與盧湛緊緊十指相扣,嘴角是還未完全褪去的溫和笑意。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
我命人打造冰棺,可任誰來,也無法將他們二人分開。
我只好作罷。
盧月瑤抱著布娃娃從旁邊經過,笑道:「兒啊,你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我和你爹也是這樣。」
自從失去孩子后,她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
抱著布娃娃當成自己的孩子,成日又哭又笑,瘋瘋癲癲。
我嫌惡地命人將她趕出去。
免得打擾到枝枝,讓枝枝不高興。
又一年的上元節。
天邊異象再生。
天空猶如畫卷,徐徐綻開。
畫卷里,我的枝枝栩栩如生。
她穿著奇怪的服飾,行走在奇怪的街道中。
她還活著。
我狂奔上城墻,好看得更清晰一些。
她似在等著什麼人。
畫面一轉。
是盧湛。
他亦是衣著怪異,手拿著發光的盒子,沖枝枝招了招手。
我的枝枝就這樣撲進他的懷中,嗔道: 「我是不是起晚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
盧湛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 「一點也不晚,正正好。」
我伸手去觸碰她的臉。
但天邊,遙不可及。
曾經照亮我的太陽永遠落下了。
從此往后,都是漫漫長夜。
我永遠失去了我的枝枝。
我含淚爬上城墻。
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像跌入枝枝的懷抱。
25史書記:【永昌十三年上元節,天生異象,仙跡降臨。廢太子景登城墻,尋仙而去,終年雙十。】
-完-
雀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