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被抄了。新科狀元在金鑾殿外,冒雨跪求一天一夜,保住了云家二小姐一條命。那日狀元府喜宴紅綢遍天,迎云家女進門,而我中了藥,被人牙子賣入青樓。
可我才是云家女。那蒙汗藥,也是我故意中的。
1
滿京城皆知,云家二小姐自小與翰林院大學士之子指腹為婚,本待及笄便該成親。
天有不測風云,二小姐自五歲落水后身體就不大好,常年在莊子里休養。
眼看著婚期就要到了,大學士之子高中狀元,二小姐也如約歸京。
誰料云家老爺貪污受賄被查,一朝事發,家產充公,云家人悉數流放,除了云家二小姐。
狀元郎不惜頂撞圣意,脫下烏紗帽也要救下未婚妻,情真意切,實在是讓人感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二樓天字一號雅間,茶樓掌柜抹著額頭的細汗,躬著身子十分恭敬:「已經按照夏娘子的吩咐,連說了三天狀元郎娶妻。」
到關鍵時刻,說書先生還掉了幾滴眼淚,真挺像那麼回事的。
這話本子出奇地賣座,我看著呈上來的賬冊,滿意道:「我會向夏娘子提你的。」
掌柜的喜不自勝。
京城最有名的花街,半條街的幕后主子都是夏娘子。無人知她真名來歷,只知她雷厲風行,手段了得。
即便只是作為夏娘子的傳話人,也讓掌柜的對我畢恭畢敬,不敢多言。
至于這三天三夜的戲,就當是送給蘇瑤和狀元郎的新婚賀禮。
作為蘇瑤冒充我云家二小姐身份的答謝。
2
那日本是我的婚期,可父母兄長皆不在身旁,我一覺醒來,手腳發軟動彈不得,花轎已經在嗩吶吹打中出了門。
桂嬤嬤跪在我身前,痛哭流涕地訴說自己的不易,上花轎的,是她的女兒蘇瑤。
「那孩子鬼迷心竅,瞞著我已經與新姑爺有了肌膚之親,她說我若是不幫她這次,她便不活了……老奴,老奴就這麼一個女兒——」
蘇瑤嗎?
腦中浮現出一張單純嬌俏的臉,我離京數年,竟不知他們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境地。
「不怕被人拆穿嗎?」我好奇。
「只要……她說只要小姐肯高抬貴手放她一馬,便不會被拆穿。」她卑微地俯下身子,哀哀祈求道,「求小姐成全她,老奴往后愿為小姐當牛——」
我提醒她:「你們可以直接殺了我。」
桂嬤嬤羞愧不已,老淚縱橫:「夫人對瑤兒視如己出,給了天大的體面,我便是死也不會讓她傷害小姐,說到底都是老奴管教無方……」
「好了。」我聽明白了,蘇瑤或許是想滅口,桂嬤嬤卻不讓,「你可以放開我了,從今往后她就是云家二小姐。」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既是她和那狀元郎情投意合,我又怎好棒打鴛鴦。
沒想到我如此果斷,桂嬤嬤愣了好一會,難堪地低下頭:「……瑤兒答應我,婚儀結束后,便會立即讓我帶小姐走。」
桂嬤嬤還在一個接一個地磕著頭,額上血印淺淺。
就這麼磕下去,非得磕暈在這里不可,我眼神看向房間暗處,微微點頭,一人悄無聲息地出現,一手刀便劈暈了她。
蒙汗藥再次發作,我昏昏沉沉,交代那人:「不必出手打草驚蛇,暗中跟著便是。」
之后便失了意識。
3
只是沒想到,等我再次一覺醒來,已經身處青樓。
作為蘇瑤,一個無關緊要的云家罪仆,被賣入了這里為奴。
隔壁茶館說書的一連幾天都在歌頌當朝狀元郎的堅貞不渝,作為主人公之一的我,聽得百無聊賴。
青樓里每日歌舞升平,新來的樂師奏得一手好胡琴,歌姬婀娜多姿,我趴在欄桿上看得津津有味。
旁邊忽然一陣污濁的酒氣襲來,剛想躲避,肩膀被人不懷好意地握住。
「這是哪里來的小美人,穿得甚是素凈,不過——」醉酒的男子拖長了聲音,滿面油光,「別有風味啊……」
隨行的一群人大笑出聲,眼神猶如實質般掃過我全身單薄的衣裙。
二兩黃湯下肚,就忘了自己爹娘是誰,我伸手攥住放在我肩上的手,以肘為擊,迅速屈膝用力往上。
下一秒,開頭的肥膩男子重重倒下,捂著下身痛苦哀嚎起來。
「大膽!你這賤人,敢傷了軍爺!」
另一男子立即拔劍刺向我,身后幾個看起來像是小卒的人,似乎也憤怒不已。
既然是一丘之貉,那我也不必留手。
還沒等到我出手,一個不知名物件從我身后倏地飛了過去,徑直砸在那男子腦門上。
生生砸出了一道血印,人都被砸蒙了。
身后竹簾被大力地拉開,有人大步走了過來,聲如寒霜:
「老子倒要看看,哪里來的軍爺,調戲女子,得了教訓還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丟人現眼的東西!」
被砸蒙了的男子剛想發怒,抬眸一看,腿一軟跪了下來:「大……大將軍,將軍饒命。」
小卒們也顫顫巍巍,酒醒了一大半,一個跟著一個,撲通跪了下去。
余光瞥見那大將軍從我身旁走過,徑直走向地上扭曲的男子,踢了踢,嫌棄道:「老二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