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
「去吧。」
暮色漸起,她匆匆出了府門。
我負手而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次日清晨,她已跪在我的面前,低聲道:「主子約您今日相見。」
我和她一起坐馬車出門,可是出了城門后,她便用輕紗蒙住了我的眼睛。
到了目的地之后,牽著我的手走進了一座宅子,似乎是繞過了層層回廊,才帶我走進了一個院子。
取下面紗的那一刻,我看著眼前人,沒有絲毫的意外。
「四皇子殿下,果然是你。」
我抬眸望去,只見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袍,上面繡著銀色云紋,密密麻麻的紋路盡顯奢華。
他落座于高處,漫不經心地看著我,眼神似乎閃過一絲意外,沉聲道:「清荷從前說過你有玲瓏心竅,她無法左右你的心思,卻不想你竟聰慧至此,猜到了本殿的存在。」
「我不僅猜到了您的存在,還猜到了江心月的身邊也有一顆如清荷這般的棋子,助長她的野心,左右她的心思,讓她一步步地按照你的想法去行事,再加以利用。」我目光直視著他,話語中滿是篤定,并非試探。
他臉上那份漫不經心的審視與打量漸漸褪去,轉而緩緩笑道:「如你所言,你猜對了。她不過是一個江南漁女,若是沒有我在背后謀劃指引、暗中相助,她又怎會順利找到太子?又怎會有今日想成為東宮女主人的野心?可惜了,她發現不了。倒是你,既然看透幕后之事,還執意來見我,意欲何為?」
他不僅在我的身邊安插了棋子,也在江心月的身邊安插了棋子,他想用這兩顆棋子左右我們的行事,這雙無形的手很早便已入局,為的就是讓我與江心月相爭,事態擴大后,我們二人便也成為了他局中的棋,其后各方勢力相繼下場,東宮自會生亂,太子備受打壓,正是如今的局面。
清荷是三年前入府的,他的手在三年前就伸向了靖安侯府,也伸向了我的身邊。
早早就布下了棋子,只因我是未來太子妃。
而江心月救下太子則是在一年前,成為太子在民間的妻,其后種種,更是他步步策劃、暗中指引。
我輕笑道:「殿下問我意欲何為?是在擔心我壞了殿下的事?」
他眸子微沉,難辨喜怒。
我清聲道:「殿下大可不必有此擔憂,我看透此局,卻不愿破局,來見執棋人,只為告訴您,我不會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卻會是絕佳的盟友。」
他終是抬頭看向我,眉頭微挑:「你想讓我助你?」
我眼眸微抬,直視著他,自有從容之態,反駁道:「不!殿下說錯了,是我在助你。」
他之前的怠慢態度已然盡斂,眼神中透著幾分驚詫,而后正色道:「你說什麼?」
「殿下想要東宮易主,而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話音落,可他仍在猶疑之中。
我再度出聲:「殿下讓清荷在我身旁極盡挑撥之語,不就是想讓我聲勢浩大地退婚嗎?以此力挫東宮銳氣,讓太子在朝野之間聲名受損,盡失人心。而我知曉殿下的謀算,卻樂意成全殿下。」
一語罷,他的眼底盡是不可置信。
8
我回了府中,去看了祖母。
晚間消息便傳遍了京都,說靖安侯府老夫人病情又加重了。至于坊間流傳的原因,則是太子上門探病時還帶著江心月,二人形影不離,再度刺激到老人家,使得病情復發。
一時間,茶樓酒肆皆在談論此事。
我在府中靜聽風雨,閑侍花草。
直到清荷對我說:「現在坊間流言都在說太子是故意帶著江心月上門的,意在給靖安侯府難堪,故意相逼,百姓多憤慨,為您打抱不平。
」
我將手中的剪刀緩緩放下,時機到了。
祖母穿著誥命服飾,親入宮中,跪在乾安殿前,自陳沈家福薄,不堪匹配皇家,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為太子另擇良配。
而我也跟隨著她入宮,跪在她的身后。
過往的宮人內侍以及王公大臣全都看著這一幕,祖母與我二人俯首跪在那數十層白玉石階之下。
可如今的靖安侯府,也只剩下了我們祖孫二人。
聯想到當年的軍功卓著、赫赫榮光,再看當下祖孫相依為命,受人折辱。
許多人走過時,不免輕聲嘆息,似有唏噓之感。
最后終是帝王降旨,允沈家所求。并賞萬金,賜良田萬畝。
這事已然鬧得沸沸揚揚,再繼續僵持下去,就連整個皇室也會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后的笑話。而沈家主動提出退婚,便已是最佳的臺階,亦可及時止損。
我扶著祖母,走在宮道上,抬頭看著這碧瓦朱墻,只覺逼仄,而宮外的浩瀚天地,才讓人舒心。
上了馬車后,我放下車簾,靠在祖母身旁,輕聲道:「皇后和太子都希望我能主動退婚,卻獨獨沒想到是今日局面。」
她們想要的是我忍氣吞聲,打落牙齒和血吞,乖順讓位,將事態影響降低到最小,而不是像這樣鬧得舉世皆知。
祖母撫上我的手,沉聲道:「沈家的兒郎自有一腔熱血,沈家的女子也絕不是忍氣吞聲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