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如今的大理寺卿的夫人。」
她嘴唇微顫,滿眼震驚,神色張皇地望著我,「你說什麼?」
我再度重復道:「你與如今的大理寺卿夫人有七分相似,太子透過你在看另一個女子,一個他求而不得、遺憾錯過的女子……」
6
「不可能。」她往后踉蹌了一步,眼底盡是恐懼與不安。
我知曉她在恐懼什麼。
她一身榮辱皆系于太子,宮中的小小懲戒雖能讓她受些皮肉之苦,卻不能動搖她的根本,唯有太子的心意,才是她萬萬不敢失去的東西。若是過往的恩愛情濃盡是作假,所有溫柔目光皆是投射她人,以后她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都是她該去面對的。
「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那夫人的容貌,再對比東宮藏書樓內的畫像,便可以得出答案了。」
三年前,我曾偶入東宮藏書樓,看見那副畫像,才得知太子那隱秘不能言的心思。
當日江心月當街攔下我的馬車,我看清她容貌的那一刻,更加確認了太子的心意。
江心月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就連太子出來,她還在失神狀態,而后亦步亦趨的跟上。
他們離開時,我看到了府外那鸞輿鳳駕,真是奢華異常,引人矚目,周圍的百姓皆在議論紛紛。
真是好大的陣仗。
太子這般大張旗鼓地來,不過是為了讓帝王讓百姓看見他親自來了,以此來平息流言。
我看見他伸手拉著江心月上了那華麗車架,聲勢浩大地離開。
這般招搖過市,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呢。
回到府中,我便守在祖母床榻邊上。
她靠在榻上,緩緩轉著手中的佛珠,低聲道:「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
我沉聲應道:「幼時祖母便教導我,就算靖安侯府只剩女子,也絕不可任人欺凌,我一直記得。」
那日在城門口下人尋來的時候,話語中似有暗示,我就猜到了祖母的打算,便將計就計,故意將事態鬧大,亦主動示弱,借世人之口將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后來他們看到的便是皇后和太子對我不滿,借江心月之手大鬧侯府,欺辱侯門無人,意在退婚,氣得祖母急怒攻心,而我無依無靠,被逼無奈只能將太子妃之位拱手相讓。
祖母怒極暈厥,我淚灑當場。這些已經足夠讓京都的流言呈現出另一個走向,那便是皇家出爾反爾,意欲悔婚,并苛待功臣之后,欺凌沈家無人,縱容她人折辱。
當日父兄苦守青陽關,直至最后一刻,不退不降。
風雪壓城,亦埋骨此地。
此后,沈家便只剩下我和祖母兩人了。
消息傳回的時候,帝王為昭示他的圣恩眷顧,便賜下這樁婚事。
可時移事易,世人健忘,便再也無人提起青陽關之戰的兇險,更無人記得我父兄的犧牲。反而只看到沈家后繼無人,靖安侯府江河日暮,便也覺得我配不上太子了。
在皇后眼里,這京門世家里多得是高門貴女能與太子相配,為他提供助力,讓他的東宮之位穩如泰山。可偏偏皇帝用他的婚事來向世人昭示恩德,用東宮榮耀來為沒落沈家添彩。
皇后想私下給我和祖母一個難堪,讓我知難而退。
可后來的事態發展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對江心月不吝贊美,處處偏愛,不過是想助長江心月的囂張氣焰,利用她來對付我,卻也從沒想過將太子妃之位給江心月。
至于太子和江心月在民間的大婚,于皇后而言,不過是一場荒唐,提都不必提起,可她仍然給了江心月希望,讓她滋生本不該有的野心,成為被利用的工具。
祖母拍了拍我的手,滿眼擔憂道:「我這把老骨頭能為你做的不多了,可太子并非良人……」
「我明白,所以這局棋……并未結束。」
我話音落,祖母似乎明白了我要做什麼。
太子以為今日便是和解,此后妻妾和睦,困局得解。
可惜,這并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始。
7
我回了院子,清荷為我端來熱茶。
我正低頭飲茶間,她又開口道:「太子殿下此來,竟然還帶著那個狐媚子,分明是沒有將小姐您放在眼里,一味地偏愛她,這成婚后您的日子可怎麼過啊?皇后也向著她說話,您就是受了欺負都無人出頭,到時候又身在東宮,豈不是任人欺辱了……」
我聽著她這熟悉的論調,反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如何?」
她接話道:「自然要趁著如今形勢鬧上一鬧,給東宮一個好看,讓她們不敢小瞧了您。」
我將拿起的茶盞又輕輕放下,抬眸凝視著她,「清荷,你入府三年,我待你也算不薄吧?」
「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今日何出此言呢?」她仍舊笑意盈盈地說著。
「很好,既是恩重如山,那到你報恩的時候了,我要見你背后的主子。
」
我聲音和緩,可她臉上笑意戛然而止,眼眸中閃過慌亂,仍然倔強說道:「小姐在說笑嗎?」
「我厭惡背主之人,卻容了你這麼久,非要等利刃落在你的脖子上,你才知道我是不是說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