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再醒來,是城樓的地牢。
我的身前是一片結實的胸膛,偏黑的膚色襯得我的手臂更加白皙。
鼻腔充斥的血腥氣讓我發悶,白焰的手臂死死圈著我,讓我不至于落到冰涼堅硬的石床上。
白焰左肩上的傷沒有流血了,但已經變深了很多。
我的毒下的是致死的。
但也不是不能救,因為它擴散很慢。
我盯了他一會兒,才發現,他身上的傷滿滿當當,崖底布滿碎石,摔下去,換誰都該死了。
而他不僅沒死,還爬了回來,用盡力氣救我。
白焰雙眸緊閉,面色蒼白,長長的蛇尾纏在我身邊,竟泛著暖。
「唔嗯……」
我摁住他,吮吸著傷處的瘀血。
接著,吐出去。
白焰身體開始顫,尾巴也開始不安分地亂動。
他睜開眼,氣息很弱:「殿下……」
「別動,」我不看他,「不把毒吸出來,你會死。」
「那不是殿下所愿的嗎?」
「現在不是了。」
白焰哂笑一聲。
我清理完毒血,又小心翼翼地剜去周圍的壞肉,扯下裙子的布料給他包扎。
這下裙擺連小腿都遮不住了,白焰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接著,蛇尾慢慢地圍過來,把我的腿圈住。
「外面的規矩,是不是看了殿下的腳,就要娶殿下?」
「大晏早就亡了,女子還可以一妻多夫。」我面無表情。
白焰不信:「殿下胡說。」
我反駁:「我就可以,其他女子當然也可以。」
「不可以。」
白焰的蛇尾圈緊了緊,「殿下是我的。」
我懶得理他。
歇了會兒,我開始琢磨怎麼跑出去。
燕京被控制,但不一定消息傳得出去。
倘若能去其他郡州,憑我的白玉令和身手,要挾郡守出兵未嘗不可。
但需要選擇一個,靠譜的地方。
十一
深夜,白焰突然開始發熱。
應該是發燒。
原本冰涼的軀體變得滾燙,臉色蒼白,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的身體在顫,蛇尾保持著纏繞我的姿勢。
「殿下……」
我摸了摸白焰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去碰觸他左肩的傷口。
扯開布料,我才看見那傷口,瘀血正緩緩流出來,內里潰爛。
深夜獄卒不在,我也沒有藥,只能接了窗外滴下來的雨水給他清洗傷口。
可白焰抱住了我的腰:「別走。」
他的身體還在顫,瘀血流得越來越多,我猜是他在排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為他清洗。
他一直在呢喃:「別走。
「殿下,別走。」
別走,為什麼別走,走了又要去哪里?
我直覺他這句話別有深意,此時卻顧忌不上,我脫下外衫,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正如昨日醒來時白焰抱著我一樣。
我與他鼻尖相對,仔細地打量他的容顏。
眼形細長,眉目深邃,五官頗有西域特色,凌厲而不兇戾。
我完全找不到,記憶里對他的印象。
「殿下。」
白焰動了動,埋首到了我頸邊,微卷的白發散落了整個石床。
他似乎正在做一個不怎麼好的夢。
而我被他圈著,也抱著他,感受著他的心跳。
明明我騙他去了懸崖,還親手送了他一箭。
難道真的要把他殺了,才能結束這段荒唐?
「啾。」
胸前忽地傳來涼意。
白焰的夢里,似乎又多了些奇奇怪怪的。
他的唇和他的蛇鱗一樣冰涼,溫熱的呼吸打過來,帶起些奇異的感覺。
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來那些荒唐夢。
夢里,可不只這樣。
夢里的白焰,也遠遠比現在這副被我賣了還替我數錢的模樣危險。
想著想著,我也不再管他的動作,就這麼睡著了。
十二
一覺睡到了中午,我跟白焰才轉醒。
他看起來比昨晚好多了,瘀血流了一地,傷口的潰爛也好了很多。
門外忽地傳來聲音:
「呦,小妞兒醒了?
「長得還挺標致,怎麼讓個畜生纏著了。」
兩個獄卒走進來,步伐輕飄飄的,我敏銳地聞到了酒氣,而其中一個已經趴在了欄桿上:「什麼畜生,那是咱們國師的寶貝,難不成你也想得蛇鱗病?」
我回眸瞪了白焰一眼。
后者非常無辜地眨了眨眼。
蛇鱗病的源頭,果然是這家伙。
「喂,小蛇,」一個獄卒叫他,「把她松開,我就放你出去。」
白焰警惕地看著他。
「你別不信,國師馬上就要過來了,快回他那兒去吧,咱們這兒可容不下你,」另一個獄卒已經開始摸鑰匙,「把姑娘留下,跟了國師,以后少不了你的姑娘。」
白焰沒動,倒是我極快地推了他一把,將自己從蛇尾里解脫出來。
他下意識就又要來捉我,被我一個眼刀瞪了回去。
「嘶——」
白焰很聽話地放過了我,蛇尾移動著到了門邊。
獄卒笑著給他開門:「這才聽話嘛,嘿嘿,讓小妞陪我們……」
「哐當。」
門被打開的剎那,白焰猛地將他掄飛了,整個人砸上了墻,摔下來,死了。
而另一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我簪子里的銀針封了喉。
我拍拍手,看了看白焰:「還不算太蠢啊。」
十三
城中一片荒涼。
從地牢的暗道逃出來,進了一家衣料店的后院。
周圍躺著的死人,都是無辜的老百姓,白焰巡視了一圈,確認了這里沒有旁人。
燕京的地牢是由我和沈廷景共同設置的,沒有留下圖紙,只在腦子里。
白焰從店里取了兩套衣裙出來,一紅一白,我拿白的,他卻又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