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我拿起尖銳的簪子刺破了云巋然的脖子。
他一把推開我,用手捂住傷口,看向我的眼神滿是疑惑。
我面色清冷,垂眸不語。
瑤華宮霎時亂作一團,尖叫聲、呼喊聲,還有兵器盔甲相撞的聲音。
御林軍將我團團圍住。
我聽見云巋然說:「即日起……封鎖……瑤華宮,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就這樣被關起來了。
這天,阿花跪在我身前,開口道:「娘娘都知道了。」
我哽咽道:「知道了,知道我阿爹去嶺南的路上是為云巋然的副將所殺,因為那更能引起天下對朝廷的不滿,也知道我阿兄死守嶺南梅關半月有余,最終為叛軍所殺,數箭穿心。
「我阿爹他……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了,本應該兒孫繞膝,共享天倫的。我阿兄,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五,尚未來得及娶妻……」
「娘娘……」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抬眸望著她:「那年去永平侯府赴宴,是你故意引我去見云巋然的吧?」
「奴婢萬死。」
我苦笑道:「所以……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算計。」
那時候京城人人都知成國公府的二姑娘秋歲是最愛管閑事的了,所以他們便給我做了一個局,而后借我阿爹的權勢將云巋然送入了軍營。
有了我阿爹的推舉,他在京城的謀劃更加順利。
隨后他們又在皇宮和世家大族安插奸細,于軍營中不斷籠絡人心。
待時機一到,戍邊將軍夏攀連同番邦假意發動戰變,為的便是讓云巋然領命前去,自此金蟬脫殼。
而夏攀,是云巋然的親舅舅。
而后,番邦戰敗,向大晉獻上胡姬女子無數。
其中有一人更是迷得陛下對其聽之任之,最后不惜廢后另立……
晚風吹亂了我耳邊的碎發:「沈如蓮呢?」
阿花嘆了口氣:「蓮妃娘娘是西北樂昌縣縣令沈萬里之女。」
如此結合先前阿菱給的消息,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年陳家滿門被滅,夏攀年歲尚小并無權勢,因而只得將尚在襁褓中的云巋然養在沈萬里家中。
但終究百密一疏。
云巋然五歲那年,因相貌酷似其父陳禮被人上報,只得釜底抽薪來到京城。
偌大的京城,世家是最好的去處。
永平侯在朝中聲名不佳,又無權勢,且后院女眷眾多,是最佳的目標。
于是他們殺了其中一個被懷疑是私生子的庶子,讓其取而代之。
真正的云巋然,永平侯府的庶子,實則早就死了。
我將自己的論斷一一說給阿花聽,其實心中還是存了僥幸。
希望她告訴我不是的。
我的人生并不是處在他人所做的一場局中。
但阿花支吾著說:「娘娘聰慧。」
我抱緊了我的小手爐,心如死灰。
被禁足于瑤華宮的第五天,桂媽媽告訴我云巋然醒了。
我翻書的動作一頓,對她說:「那還真是可惜了。」
云巋然許久沒來看我,只不過我已經無暇顧及了,因為我好像又病了,變得越發地嗜睡厭食。
太醫把完脈告訴我的時候,我渾身都在發抖。
因為他說我有喜了。
云巋然得知此事很高興,下令解了瑤華宮的禁令。
不過短短一月,我又成了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貴妃娘娘。
前朝后宮都說我命好,刺殺天子都未被降罪。
云巋然像之前一樣日日都來看我,陪我用膳,絕口不提那日之事。
他說:「秋歲,你把他生下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大概是以為,我有了孩子便不會計較往昔了罷。
可是我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所以我偷偷將孩子流掉了。
那天晚上,云巋然就睡在我身側,他一直在與我說話,說的全都是關于孩子的憧憬。
他說,要是個男孩他就教他騎馬射箭,要是個女孩就讓我教她彈琴作畫。
他說,孩子的眉眼最好是像我,鼻子像他。
他說,等孩子長大了就帶我們一塊去江南看看,去看那詩里「江中綠霧起涼波,天上疊巘紅嵯峨」的景色。
直到我忍不住痛呼出聲,他才停下來。
隨后,他臉色慘白地喚人宣太醫。
他說:「秋歲,你為什麼……為什麼?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我躺在那里,虛弱地沖他笑:「皇上演戲演久了,如今連真假都分不清了?蓮妃娘娘才是你心愛的女子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至于我,不過是顆棋子……」
我迷迷糊糊地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有眼淚從眼角滑落到枕巾里。
小產過后,我的身子修養了許久。
而云巋然再也沒有踏足過瑤華宮。
我并不在乎,只是常常坐在窗前,眼睛漠然地看向遠方,了無生氣。
我只覺得這朱墻黃瓦似囚籠,不知有紅顏枯骨葬其中。
整個三月一直都在下雨,很快地,四月就來了。
云巋然身邊的劉福公公過來給我傳話,說是明日皇上要帶我出宮祈福。
于是,我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第二日,天氣晴好,我隨云巋然出宮。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憤怒、悲傷、仇恨,太多的東西沉淀在我們之間。
出城門的時候,我主動握住他的手:「皇上,臣妾想上城墻高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