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咧著嘴笑,「桂媽媽做了茯苓糕,娘娘要吃嗎?奴婢給您拿。」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語。
十年,好似我與有一個人也是十年前相見的……
我低頭看向杯中,小白花吸飽了水,正一朵朵緩緩浮了上來……
傍晚,霞光滿天,紅彤彤的落日高掛天空,連帶著浮云也鍍上了一層金光。
真美啊,如果能站在高處就更好了。
云巋然像往日一樣來我宮中陪我用膳,只是這一次他神色悵然:「蓮妃的孩子沒了。」
我將書隨意擱置到窗邊:「是嗎?那還真是可惜了,不過蓮妃妹妹年紀小,好生調養著,今后還會有孩子的。」
「秋歲……」
「皇上是懷疑臣妾?」我笑了笑,「臣妾若是真要害她,可不會選在今日,畢竟……誰人不知蓮妃娘娘今日不顧皇上您的詔令強闖了瑤華宮。」
云巋然踟躕良久,艱澀道:「秋歲,蓮妃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她救過我一命,你別害她。」
我對上他的眼睛,淺淺淡淡地看著,靜默不語。
先前他選秀女時,我很是鬧了一場,其實也沒做別的,就是日日去儲秀宮讓那些秀女在烈陽下頭頂瓷罐走路。
當然也有滿目怨毒地看著我的,我見了,便唬她們要將那人的眼珠子剜下來擺在宮中觀賞。
我可太喜歡看她們戰戰兢兢的樣子了。
當時云巋然得知此事也只是低聲說了一句「胡鬧」。
不想如今為著一個入宮不久的沈如蓮卻是直接坐實了我害她腹中胎兒的罪名。
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13.
沈如蓮小產一事在后宮并未激起太多的波瀾,倒是前朝口誅筆伐我的人又多了不少。
那日我剛好在承乾殿內,于是便將那些話一字一句聽了去。
而后,我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對方才言語最激烈的徐遠道:「徐大人,許久未見了,本宮還未祝賀徐大人高升呢,本宮記得,大晉那會,徐大人還只是戶部的主事呢,不料如今竟已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了。」
我輕聲笑起來:「徐大人口口聲聲說本宮身為前朝太子妃,理當以身殉國,本宮卻是想問,徐大人身為一介文人,應當最看重風骨才是,怎的大晉國破之日你卻選擇投靠新朝了呢?」
徐遠啞口無言。
只是那日后,我又多了個「巧言善變,顛倒是非」的罪名。
轉眼已是深秋,樹木上只剩幾片殘葉還掛著,觸目之處滿是蕭瑟。
云巋然最終還是聽取我的建議下令將前朝宮妃盡數送往宮外的尼姑庵。
說是尼姑庵,實則并無人看管。
再加之我先前暗中發下去賞賜,今后到了宮外年歲大的可安度余生,年歲小的也可改名換姓另行婚配。
她們出宮那日,我沒有去送行。
甚至,我很怕見到她們,因為每一個都會讓我想起宮變那一日,那些死掉的人。
臨近年關,京城下了一場大雪。
天冷得要命,聽聞有不少地方都發生了冰災,云巋然忙得手腳不沾地,自是不得空來見我。
他不來,我宮中的守衛便松懈許多。
夜間,瀟瀟北風吹得殿外的樹木搖晃不止,連帶著窗紙也撲簌簌地作響。
我讓桂媽媽帶著一眾宮人退下,又熄了幾盞燈,獨留桌前的那一盞。
那燈上結了很大一朵燈花,是以殿內視線并不清晰。
我低聲道:「都查清楚了?」
這時,從房頂跳下一個女子,她一身黑色勁裝,似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正是那日太子安排接應我出宮的暗衛阿菱。
「都在這了。」阿菱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我,「娘娘若是看了,現在的安穩生活……」
我接了過來,笑道:「查了這許久,總要知道的。」
我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給她:「多謝,這是給你的酬金。」
阿菱連忙擺手:「我欠太子一條命,他讓我帶娘娘走,我沒有做到,幫娘娘查……也是應該的,不用同我道謝。」
「拿著吧,別跟錢過不去。」我溫聲道,「往后你便自由了。」
她走后,我找來剪子將燈芯往外拔,屋里立馬亮堂了起來。
于是借著燭光,我看到了云巋然所隱瞞的真相。
有些事情是我早就知曉的。
諸如成國公府和定國公府早已不復存在。
祖母和大伯以及嫡系一脈全都在國破之時選擇了懸梁自盡。
而旁支大多也因不愿臣服新朝被殺或者流放。
諸如我杖殺的那幾個宮人,皆是云巋然一派安插在宮中的細作。
太子受盡屈辱而死與之也有著莫大的干系……
但除去這些,還有更多血淋淋的事實擺在我眼前……
又過了幾日,罡風停歇。
太陽迎著面上照進來,眼睛都睜不開。
云巋然笑著在與我說話,他說這次冰災幸而朝廷控制得及時,并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我聽他說完,輕啟朱唇:「后宮不得干政,皇上將這朝堂之事告訴臣妾,屆時群臣又該說您了。」
我頓了頓,接著道:「只是,皇上可有何事瞞著臣妾嗎?」
他一怔,一只手將我攬入懷中,聲音澀然:「未曾。
」
我心中一寒,看著退居遠處的宮人,輕輕撫上頭上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