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去了江詠青的寢宮。
她尚在熟睡中,于是我只得坐在床沿看睡美人。
我盯著她看了許久,好一張溫婉的面孔,怪不得洛姐姐那般相信她。
我從袖中拿出小刀,百無聊賴地在空中比劃。
該從哪里下手呢?真是苦惱。
不想冰涼的匕首甫一貼近她的臉,她便張開了眼睛。
我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妹妹怎的不繼續裝睡了?還是說,你害怕了?」
江詠青對上我的眼神,嘴角輕勾:「姐姐這是何意?」
「妹妹不愧是將門之后,好膽識,不妨猜猜看?」
「妾身愚鈍,還請姐姐賜教。」
忽地,身后的窗扉開了,吹來一陣涼風。
我站起身來,竟自踱步將窗子合上:「瞧我這記性,都忘了和妹妹說了,你宮中的人呀都被我迷暈了,要說這藥可不便宜,不過一分錢一分貨嘛,今晚她們定能做個好夢了。」
江詠青也坐了起來,看向我道:「太子妃今夜是想殺了妾身嗎?」
我擺了擺手,將小刀收起,溫柔地回道:「女孩子家家的,成日喊打喊殺的像個什麼樣子。」
面前的江詠青一身素衣,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腦后,身形單薄,膚色冷白,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帶著破碎的美感。
「我來呢,只是想問妹妹一個問題。」我拿起梳妝臺上那支金鑲瑪瑙簪子,說道,「去年五月游湖,你可曾見過成國公府的秋洛?」
江詠青神色微變,輕聲回我:「見過,妾身與秋姑娘乃閨中好友,那日也是她邀我前去赴宴。」
「閨中好友?是嗎?」
江詠青赤腳從床上下來,跪在我身前:「妾身不敢欺瞞太子妃,秋姑娘生性高潔善良,從不介意妾身是庶女,反而對妾身照顧有佳……」
我蹲下身子與她對視,冷笑一聲:「所以你便推她入湖以作報答嗎?」
江詠青仰頭辯駁:「妾身冤枉,不知娘娘是從何處聽來這些謠言,但妾身實在沒有做過對不起秋姑娘之事。」
「你的演技實在高超,若不是我早些便派人查了,這會怕也會相信你了。」
說話間,不想江詠青猛然起身,竟是將我撞倒在地。
額頭有些疼,我用手一摸,果然流血了。
而江詠青像是被我戳穿了一直隱瞞的事實,眼中滿是偏執。
她自顧自地在梳妝臺處坐了下來,拿起梳子蓖頭,語氣陰冷道:「姐姐,你今日不該過來的,如今秋相為陛下所惡負傷在家,成國公府因著你頂替秋洛嫁入東宮而心生不滿,偏偏你還與太子不和,我的好姐姐啊,你怎的還敢來威脅我呢?」
她眉眼彎彎:「而今太子不在宮中,是我除掉你最好的機會了。」
窗外長風鳴鳴,江詠青已經為自己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似是不滿意,拆了重綰。
她又接著同我說話,所說與我之前查到的并無差別。
游湖那日,她趁著洛姐姐獨自去更換衣服之際,差人引走了她的丫頭,而后又演了一場要跳湖自盡的苦肉計。
借機讓洛姐姐落入湖中,隨后一邊說著前去找人一邊躲在附近觀察,直至有人來了才裝模作樣地大喊。
「那日之后我去成國公府探望她,她還安慰我不用自責,是她自己沒注意,你們這些嫡女,慣會做樣子的。」江詠青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轉頭對我說道。
我冷聲道:「洛姐姐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
她聽了,將梳子一丟:「不薄?她明知我愛慕太子,卻還是要嫁入東宮,讓我不能做殿下的正妻,你說她待我不薄?那日我設計她踩空落湖,她從我頭上取下了那個簪子,不就是想留把柄?」
錯了錯了,都錯了,洛姐姐入東宮是祖母所求,并不是想與她相爭,那個簪子應該也是落湖之際人的本能所驅,畢竟她至死都未曾言及此事。
不然,以祖母的性子江詠青能活到今日?
只是,我并不想告訴江詠青真相,她這樣偏執自私的人,不配知道曾有人真心待她。
江詠青抬步來到我身側:「人人都說成國公府的秋洛如何溫婉賢良,卻不知這樣的天之驕女竟是被我一個庶女給設計害死了,秋歲,你配不上太子,你也真是蠢笨,輕易就上了我的當。
「說來秋洛最恨的人應該是你啊,你用那古怪的法子救她一命,再讓她飽受病痛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地死去,你還真是她的好妹妹,我這就送你去見你姐姐,你們都該死……」
她說著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方硯臺,正要向我砸來。
我連忙側過頭,慌亂之中用手中的簪子刺破了她的胸膛。
窗外雷鳴響起,江詠青的臉被閃電照亮,我看見了她眼中的詫異與不甘。
她痛得抽搐:「你剛……剛……是裝……的。」
是啊,天這麼冷,我被你撞倒了,順勢躺會唄。
她開始斷斷續續地咒罵我。
我沒有理會,只將她拖至鏡前,而后拔出那只簪子。
我將簪子上的血跡擦凈,簪在她方才梳好的凌云髻上。
只是我的手顫得厲害,不受控制。
又是一道閃電破空落下。
鏡子里,江詠青已然斷氣了,頭輕輕地垂在我的肩頭,而我嘴角帶笑,滿臉鮮血,好似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