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再過一個多月,便是鎮南王府下聘的日子了。
聽說父親近日也在給江欣榮相看夫家,有意將她許配給一進士。
那進士出身寒門,算得上是父親的學生。
但江欣榮是斷斷瞧不上他的。
這日一早,玲瓏坊按例往相府送了些胭脂水粉。
丫鬟把我的那份送過來時,白鶴元正巧在這兒。
他易容成普通侍衛的模樣,倒是并不顯眼。
我屏退眾人,將那些胭脂水粉隨意放在了梳妝桌上。
「陳安把你那庶妹的首飾銀子幾乎要輸光了,這段時間也對她非打即罵。
「聽說,她被陳安關在了家里,天天以淚洗面。」
我神色淡淡:「自作自受,犯不上同情。」
白鶴元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陳安近幾日常常出入風月場所,你庶妹怕是危險了。
「你打算怎麼做?」
我伸手拿過一盒胭脂,低頭聞了聞。
「再等等,這點教訓,江蓉怕是還記不住。」
白鶴元點頭:「知道了。」
我用指尖取了點胭脂,這是京城最近最時興的顏色。
正要往臉上抹,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把我手腕握住了。
白鶴元低頭輕嗅,眉頭皺了皺。
我意識到不對勁:「這胭脂有問題?」
白鶴元把胭脂從我手中拿了過去,仔細瞧了瞧后,臉上的神情凝重了不少。
「你若是用了這胭脂,第二天醒來,臉就毀了。」
說完,他將胭脂順勢收進了衣服里。
「江蓉那邊我會繼續讓人盯著,這胭脂我順便幫你處理了。」
在他即將翻窗戶出去時,我喊住了他:「等一下。」
白鶴元轉頭看過來。
我看著他:「既然有人想毀了我這張臉,那我為什麼不將計就計呢?」
鎮南王世子年二十八,生性風流,性格懦弱無能,除了那世子頭銜,簡直一無是處。
有人對那世子妃的位置求之不得,但我可不稀罕。
能順勢退婚,從某種意義上說,反而合了我的意。
8
三天后,相府大小姐江如月用了玲瓏坊的胭脂毀了容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時不時摔一件東西,瘋狂哭喊幾聲,毫無大家閨秀的體面。
這期間,孫儀和江欣榮假惺惺地來看過我。
我當著她們的面扯掉了面紗,露出臉上駭人的傷口。
江欣榮甚至下意識轉過了頭。
這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鎮南王府,聽說世子周宏在鎮南王和王妃面前撒潑打滾,說是死也不會娶我這麼一個毀了容的丑八怪。
鎮南王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極盡溺愛,寬慰幾句之后,便著人來相府商量這門親事該怎麼處置了。
……
在我各種明示暗示之下,父親命人護送我去鄉下宅子里養病。
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我服下白鶴元遞過來的解毒丸。
「我這臉上當真不會留疤?」
白鶴元輕嗤一聲:「我白鶴元的本事你還懷疑?」
他看著我,問道:「你父親把你送到鄉下休養,你作何打算?」
我扯了扯嘴角:「他是為了他相爺的臉面。我自不會老實在鄉下待著,明日一早,改道去華江城。」
算起來,我與江蓉也有數月沒見了……
白鶴元說,陳安在賭場大賺了一筆,隨即一發不可收拾,把全部身家都砸了進去。
可沒過兩天,他就開始接二連三地賠錢。
賠到最后沒錢了,他便開始借錢,開始賒賬。
后來,借的錢還不上,便開始用其他東西抵債……
白鶴元撩開車簾,看了看漸行漸遠的京城城門,語氣平淡:「昨天華江城傳來消息,你那庶妹半夜被人用麻袋捆走帶進了青樓里。」
我抬眸看向他:「陳安把她賣了?」
白鶴元:「顯而易見。」
我勾了勾唇沒說話,陳安這個人,還真是不讓我失望。
(江蓉視角)
華江城的一座青樓內。
江蓉蜷縮在小黑屋里,身上全是青紫的傷口。
這里的老鴇說了,她以后還要出去接客,所以這張臉得仔細著點。
她已經被餓了三天了,渾身都沒有力氣。
為了防止她逃跑,他們連給的水里也放了軟骨散。
江蓉的眼神有些渙散,看著唯一一束從屋頂漏下來的光,她想起了很多事。
她的生母曾經就是個青樓女子,還是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
她這副容貌像極了她的母親。
她知道青樓女子有多悲慘,所以她打死也不要在這個地方茍延殘喘!
江蓉唯獨想不明白,為什麼陳安會這麼對他?
她為了他放棄了一切,可陳安卻為了還賭債把她賣到了青樓!
她不想這輩子就這麼毀了!
她不甘心!
「吱呀」一聲,小黑屋的門被人從外打開了。
一粗獷大漢端著一碗米湯放在她面前,跟喂狗一樣朝她招了招手。
江蓉看著那米湯,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
她緊抿著唇,在大漢得意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爬到了那碗米湯面前。
她顫抖著手捧起那碗米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她聞不到餿味,也嘗不出什麼味道。
她只知道那是能救她命的東西……
江蓉喝完了那碗米湯,可大漢還沒走。
他低頭看著江蓉,獰笑一聲,伸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