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著手抓住宮女,尖聲又問:「李容卿呢!」
「在……在獸苑里。」
我瘋了一般地狂奔到獸苑。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以及籠子里猛虎撕扯骨肉的咯吱聲讓我幾乎暈厥。
而在獸苑的觀戲臺上,李廣白無奈地看著李容卿,語氣寵溺:「消氣了?」
李容卿輕輕哼了一聲:「就該活著的時候扔進去,半死不死的,叫兩聲就沒了,沒勁。」
「李容卿,你該死!」我尖叫著撲了上去,扯住她的頭發,抓她的臉,咬她的肩膀。
我的小橙子,他那麼乖,一直把我當作家人。
就算父母兄長死在我同族人的手中,也從未怪過我分毫。
他才十四歲。
說要替赫連識保護我,就真的到死也在保護我。
我紅了眼,死死地咬住李容卿,任憑誰拽也不松口。
撕扯之間,我和她一齊踩空,朝臺下墜去。
我看著李廣白的表情在一瞬間染上驚恐。
哥哥,救救我吧……
我朝他伸出手。
可他,卻抓住了一旁的李容卿。
我自嘲地一笑,閉上眼睛,任由自己下墜。
16
我的孩子沒有了。
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我卻感覺不到痛。
赫連識曾經說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只要一個就好。
無論男女,他都會當作珍寶去疼愛。
我問他為什麼。
他只說,怕我疼。
可是現在,我連唯一一個也沒留住。
我好像什麼都留不住。
太醫走了,屋子里又寂靜下來。
我躺在榻上怔怔地流淚。
李廣白在李容卿那里,他的心肝兒受了驚,鬧著要他陪。
正好,我也樂得清靜。
我越來越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了。
可我從前是很愛熱鬧的。
在燕國的三年,赫連識也總愛帶著我湊熱鬧。
哪條街新開了酒樓,哪個府中要娶新婦,哪家又新添了個孩子。
這些,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曾是大燕最善戰的兒郎,金戈鐵馬,戰無不勝。
為了不讓邊境百姓受苦,他上奏主動議和。
我被迫和親,他知道我所有的不安和惶恐,怕我受委屈,于是自己主動求娶,保證此生不會納妾。
他做到了。
可是與大燕協議停戰五十年的大周沒有做到。
李廣白趁大燕不注意,帶兵突襲,與城內護送我和親的士兵里應外合,一路打到大燕首都。
燕都被破時,我要沖出去找李廣白要個說法,燕后卻將我綁起來關進了后殿,她撫摸著我的鬢發,紅了眼眶:「乖一點,在這里等你哥哥來接你,好不好?」
我哭著掙扎,眼睜睜地看著她與眾嬪妃飲下穿腸毒藥。
而后,一把火將自己燒了個干干凈凈,只留下幾攤烏黑的血跡。
在乎我的人,已經全死光了。
17
到了晚上,李廣白來看我了。
他坐到我的身邊,輕聲道:
「容卿從前吃了很多苦,不比你,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你多讓著點她,好不好?」
「她吃了這麼多苦與我何干?」我嗤笑一聲,「我為大周公主,金尊玉貴有什麼不對?出身是我能決定的嗎?
「反倒是她,一介賤婢,又憑什麼自稱『公主』,在我的面前狐假虎威?」
「李京儀!」
李廣白怒斥道:「一個異族人而已,你不要太過分!」
「他才不是什麼異族人!他是我夫君的弟弟!」
我咬牙忍著眼淚,冷冷地看著李廣白:「堂堂天子,為一賤婢屢次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不知羞恥。
」
「放肆!」
李廣白厲聲呵斥,手已經下意識地揚了起來。
我抬頭直直地望著他:「哥哥,你又想對我動手嗎?」
他愣了一愣,抿了抿唇,卻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
行至殿門前,他又突然停住,低聲說: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容卿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你好好休息,我們明日回大周。」
我不想管他們是什麼關系了。
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們是什麼關系都不重要了。
18
第二日,我被扶上馬車。
掀開簾子,卻看見李容卿正和李廣白說笑。
我扭頭就走。
李廣白的聲音自我的背后傳來:「李京儀,回來!」
我扭頭望去,看見李容卿泫然欲泣道:「公主不想和我坐一輛馬車,是討厭我嗎?」
我面無表情:「知道還不快滾?」
李容卿跪到我的面前,哭著說:
「公主,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你打我吧,如果能讓你消氣,你對我怎麼樣都可以。」
李廣白皺眉去扶她,怒聲道:「有朕在,沒人敢對你動手。」
真是好感人啊。
沒有猶豫,我抬手就朝李容卿臉上甩了一個巴掌。
「啪!」
李容卿捂著臉愣在原地,似是沒想到我真的會打她。
我趁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又左右開弓甩了幾個巴掌。
巴掌聲清脆響亮。
好爽。
如果不是身體太虛弱了,我能把李容卿的臉打爛。
她不是愛哭嗎?
我讓她哭個夠。
「李京儀!你敢打我?」
她尖叫一聲,也顧不得裝可憐了,起身就朝我撲來。
卻被李廣白攔住。
他抱住死命撲通的李容卿,皺眉看了我一眼,隨后下了車,對我低聲說:
「外面風大,你上去吧,別著涼,我帶容卿去別的馬車。
」
我瞥了一眼面容猙獰的李容卿,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19
大周與大燕之間相隔萬里。
就是從燕地駕車到大周邊境,也要半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