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跑了吧。
要是跑了,我這就去把他們村子全都燒了。
怎麼人還不講信用呢?
「巨龍大人——您回來了——」
我奇怪地找了半天。
「在這!您腳下!」
太小了,不站在我眼前還真的有點看不到。
我彎下脖子,疑惑地看著他。
他揚著嘴角笑,臉頰有點紅,上身披著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披風,「大人,您這里真冷。」
我哼了一聲,扭過頭,走到巢里,轉了個圈,找個舒服的位置趴下。
「大人!」
他好像一點都不怕我,一邊看著旁邊血肉模糊的半只羊,一邊朝我走來,「大人,您剛剛去吃飯了嗎?」
嗯,自助餐。
「您吃飽了嗎?」
吃不飽,難道把你吃了塞牙縫嗎?
「咦!大人,這只羊——好像是西邊村子的羊場里的。」艾德里似乎想起了什麼,嘟囔起來,「上次,他們羊群里的羊走丟了十幾只……偏說是跑到我們村子里了。」
我動了動耳朵,不會是上次我吃的那十幾只吧?
「西村村長,那個家伙太粗魯了,后來,硬是搶走了我十六只羊!」
我抬了一下眼皮。
可憐的艾德里。
月亮從鉤子變成圓盤,又變回了鉤子。
艾德里竟然已經存活了三十個月夜。
可能是因為,剛開始的兩天,我親口咬死了一只想要吃了他的獵豹,之后,他便在這個森林里面暢行無阻了。
他總是莫名的好心情,說些有的沒的。
啊,對,還自以為是地做了很多人類的食物給我吃。
用那些,我從西村羊場抓來的活羊。
好像,每次看到我抓了西村羊場的羊回來,他都會很開心。
吃得也很開心。
我沒怎麼吃出味道。
不過,笨蛋帥哥秀色可餐。
就在我真的以為,人類也有善良一面的時候。
艾德里趁我熟睡,悄悄走到了我的耳后。
他輕輕地觸碰著我耳后的肌膚,幾乎是瞬間,我就被驚醒。
我耳后有一道尚未痊愈的傷。
若是被人類攻擊,會很麻煩。
我猛地睜開眼睛,身上的鱗片全部炸開,口中發出威脅的嘶吼,翅膀瞬間完全伸展,將艾德里掀翻,打出去了好遠。
他悶哼一聲,見我醒了,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對不起,我,把您弄醒了。」
我警惕地看著他,那一刻,咬他哪里我都想好了。
「大人,您耳后,脖子那里,受傷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我可以幫你治療。」
我仔細盯著他臉上的表情。
他用那張帥臉緊張地望著我。
良久,我放下了戒備。
他這樣的笨蛋,只有被人害的份兒。
他糾結的小臉瞬間放出光彩,快步走過來,一會兒摸摸我的脖子,一會兒碰碰我的耳朵。
片刻,艾德里驚訝地自言自語:「天哪,這條傷口,竟然比我的胳膊還要長!」
我不大自然地用耳朵去擋那條傷痕,艾德里卻抓著我的耳朵掀開來看。
我偏過頭,認命地露出了那個傷口。
這個傷口是我的恥辱。
大概在二十年前,我還未成年。
人類,用一柄足足有四五米長的精鋼長矛擊傷了我。
長矛用柏格麗雪山上獨有的鐵質材料制成,配合人類弩車,產生的巨大力量能夠瞬間擊破堅固的鱗甲,刺入血肉。
這種特殊的精鋼會灼傷我,令傷口無法愈合,持續不斷地流血。
也是我唯一懼怕的東西。
我尋了各種藥草,才讓這個傷口勉強不再流血。
但始終不能愈合。
艾德里輕輕地撫摸著那個傷痕,口中滿是心疼:「大人……」
他兩只胳膊抱著我的脖子,將臉頰貼緊我,很失落,「看起來好疼,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治好您。」
我沒當真。
但是艾德里開始天天早出晚歸,有的時候,還折騰了許多敷上去火辣辣的藥汁。
我甚至懷疑他是拿我來練習藥劑的。
因為有的時候傷口反而會惡化……
惡化的時候,他悄悄地掉眼淚,那模樣好像比我還疼。
但最后,傷口竟然真的開始結痂了。
我對艾德里刮目相看,他緊緊地抱著我的脖子,口中高呼著上天恩賜。
「大人!在這!」
我在森林里踱步,視察領地,艾德里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前面。
他總是跟著我,最后又體力不支地坐在地上,等我回去載他。
麻煩又弱小!
我找了找,在一片蘆葦叢中看到了他。
「大人!這里有好新鮮的鴨蛋!」艾德里雙眼發光,手中捧著幾乎還冒熱氣的蛋,欣喜地給我看,「今晚吃煎蛋,好嗎?」
我想了想。
今晚晚飯,可能又要塞牙縫了。
嗷嗚——
一道野性的獸吼,距離我們很近很近。
聽起來,很饑餓。
艾德里被那一陣野獸咆哮聲震得差點丟下手中的蛋,我朝聲音看過去——
是一只純黑色的豹子。
我收回眼神,見艾德里還在揉耳朵。
「還好大人的晚餐還在……」
艾德里嘟囔了一句,轉頭看向那豹子,瞇著眼睛,注視了一會兒,「去,去。」
那豹子好像是呆住了。
可能沒想到還有食物敢這樣對它說話。
我站在艾德里的身旁,樂得張牙咧嘴。
那豹子看了看艾德里,口水直流。
又看了看我,瞬間把口水都吞進肚子里,逃了。
艾德里瞧見豹子落荒而逃,高興地歡呼:「我守護了大人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