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沈清壁今日的結局,是政變的結果。
30
十年前叛亂后,京城百廢待興,黎民疾苦。
沈清壁滿腹心思都在重建京城上。
是以她沒有意識到,隨著南遷的世族回歸,朝中已經分為兩派。
一派是以她和皇帝為首的寒門新貴,世族南逃之后,是他們承擔起了重建京城的重任。
一派是以太后為首的北歸世族,不甘心就此被邊緣化。
「至于池柯,他久居柱國之位,不會像長姐這樣天真。他手里有個好兒郎,先跟忠勇侯府議親,又堂而皇讓池淵做駙馬,二姐能明白他的用意嗎?」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嘉淑說,她家和池家早已議親。
我冷冷道:「一男許二女,從此長姐和忠勇侯府撕破了臉。」
可惡,還平白讓沈清壁背上奪人夫的污名!
皇帝繼續說。
現在池柯按兵不動,恐怕等的就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機會。
「他不會甘心長期居于女子之下的。這次若是你和太后兩敗俱傷,他另立新帝,池家將真正一步登天。」
這倒是,南衙禁軍按兵不動,最合理的解釋。
但是……
我看著他:「你說的是實話嗎?」
皇帝聞言苦笑。
他說:「你可以懷疑任何人,卻實在沒必要懷疑我……」
說著,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瘦得青筋糾結,十分可怖。
我吃了一驚。
「去年我突然毒發三次,長姐之所以會惹怒池柯,是因為她為了讓我多活幾年,步步妥協,不能帶著他們繼續爭權奪利。」
而這下毒的人,竟是到沈清壁失蹤才查出。
太后!他們親自迎回來的,佛口蛇心,終日禮佛的太后!
她竟是從十年前,剛回京,就給皇帝下毒!
因是慢性毒,所以直到去年才毒發……一毒發,便藥石罔顧。
皇帝苦笑:「我知道,二姐這次進京,一定見識了許多忘恩負義的嘴臉。可是,我本就是依靠長姐活著,二姐總該信我……」
說著說著,他竟落下淚來。
眼淚落下來時,他才發現,伸手去拭,很是驚訝。
我靜靜地看著他。
突然想起他當年和我們一樣被太后拋棄。
太后攜二皇子隨世族拋棄百姓南逃,本意是在南方建立新朝。
沒想到橫空殺出一個沈清壁。
我伸手輕輕搭他形銷骨立的肩,輕輕叫他的乳名:「雀兒。」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
「二姐!我恨他們!他們的命和榮耀都是長姐給的,他們卻一直害她……若我能,我恨不得把他們都殺光!」
31
如果依我這大弟的說法,半個月前左右,他就沒有見過沈清壁。
原以為她在府中養病,直到我攻入京城,才知道她可能出事。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被太后軟禁了。
皇帝勸我與太后議和。
昨晚南衙軍調不動,已經引起那個老妖婆的警覺。
「這樣,她才會讓我們見長姐。」
我看著他,說:「好。」
32
我隨皇帝回宮。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地上的尸體已經被清理干凈了。
白周沖我聳聳肩:「南衙軍來收拾的。」
皇帝臉色蒼白。
「二姐……」
我說:「慌什麼!」
我把他一把拎上御輦,騎馬跟在他身后。
這一路上,竟果然遇見身披鎧甲的南衙軍在掃血冰渣。
我們不過百人,就這麼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其間我大弟咳了好幾次。
嘖,病秧子。
33
再見太后,竟似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也沒再阻止我帶兵器進城。
皇帝顫顫巍巍地請安:「太后……」
我毫不留情地譏笑她:「蠢貨。」
皇帝震驚地看著我:說好的議和呢?
「連南衙軍都調不動,還敢弒君謀反。」
太后氣得拍了桌子:「是沈清壁養虎為患!」
「太后!」
我干脆坐了下來,看她發瘋。
后來她可能稍稍冷靜了一點點。
她又說……
「不能讓那奸人篡了江山,否則,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又笑了。
「是你囚了我長姐,打破平衡,你是半點不說啊。」
她還想數落我:「你也是皇族兒女!你對天下百姓,有責任啊……」
我抬頭看著她:「你這套對長姐有用,對我沒用。」
太后竟然還有臉生氣。
她甚至氣得直哆嗦。
「你,你魯莽上京,把京城和百姓置于危地,你怎麼,這麼不識大體……」
多新鮮。
難道我等就該引頸就戮,任她踐踏,不然就是不識大體,甚至禍國殃民。
我偏過頭:「太后,你說,等我們死后,史書上會如何寫我長姐?」
其實有舊例可循的。
那麼多人恨她,踩她,妒她。
她會被說成是弄權、不安于室、與人爭夫……
打退叛軍的功勞,大約會算在將領頭上。
重建京城的功勞,會算在池柯的頭上。
只有貶低她、抹黑她,這些人,才能在史書上,抬起頭來做人。
誰會記得,她一意孤行,救援京城。
誰又會記得,從黎明到深夜,她親自把那麼多人從尸堆里背出來,其中,就有我。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些?你簡直……」
我的耐心宣告用盡。
「我再說一次!交出沈清壁!不然我先殺了你,大家一起死!」
她終于害怕了,不敢再給我分析什麼利弊。
只是看著我半晌,喃喃道:「你,你瘋了……」
我抬起頭:「對。」
34
最終皇帝出來打圓場。
他勸太后先交出沈清壁。